陆安生道声谢,到了尤家院子的影壁后,门槛边上,蹲下了。
从这往外看,村子东边大片的,乾裂的黄土耕地延伸向远方。
这其中有一大半都属於尤家,他们家中土地上百亩,儿子四个又勤奋,在寻常的年岁里面,那是有名的產粮大户。
哪怕这是灾年,土地乾裂,连杂草、青苗都枯死了,也不防碍尤家这里,晒了好些粮食,麦秆堆成几十。
只要治家有方,就他们家这粮食,再吃三五年,八九年,也未必吃得完。
“麻烦的是就是这样的人家,也未必乾净啊—“
陆安生四下一望,尤家办丧,並无异样,但水曲村这里到处都是异常,太难防了。
所幸,至少手里这碗面,辩臭法没闻出来一荤油味,像生油做成的辣子。
“呼嚕—————”陆安生吸了一条,嚼了嚼。
裤带面的面型比较特殊,这一碗一共就三根,又宽又长,堆得满当,和他大学时在西北吃的差不多,油香四溢,顺食道滑进去,到胃里,马上就被巴蛇胃吸收了。
来了水曲村两天,这是第一口正常些的吃食。
“小陆,来瓣蒜。”尤家老三,尤富抓了串生蒜来到面前。
他们兄弟四个,各带荣华富贵中的一个字,不过各自年龄差的不小,尤华约莫四十来岁年纪。
尤富要小上一些,就三十出头。
陆安生和这些人不能说特別熟吧,但是之前帮他们做过一两次事,总归也算认识。
当然毕竟是埋葬之地,直接帮他补全的背景,他自己也对这种事儿是没什么情怀的,基本上只把这个身份还有关係,当做获得信息的工具。
“谢谢富哥,富哥,节哀啊。”陆安生剥了一颗,拍进了嘴里。
西北习惯,吃麵不吃蒜—.-等於没吃蒜,陆安生不觉得这一口多惊艷,但他並非不能理解这个吃法。
边上,尤富嘆了口气,却又强咧开嘴:“没事,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他这话,倒也不是说尤家老太走了对他们好,只是,老人家活到自然去世,这在民间说法是喜丧,姑且可算一件好事。
古时候棺木有顏色之分,黄棺,指黄土埋身,竹蓆一卷这样没有人收尸的客死他乡。
金棺,各种金属棺木,使用者非富即贵,黑棺,属水,能镇煞,横死之人使用。
这尤家用的,则就是喜丧的原木棺,上红漆,称红棺。
来往的人,也確实大多脸上没什么伤心的意味一来。
一来是因为这年景,横死的人太多,大家对这种事儿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死人实在不稀奇,二来就是因为这是喜丧。
“这年头,寻常人活著都费劲。”尤富的眉头半拧不拧,抬手摩了摩平头短髮,道:“咱家老娘走的一点不痛苦,这就够了。”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陆安生。
“不说了,小陆啊,吃好喝好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眼神复杂,没头没尾的落下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