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沿忘川走着,他手里提着一盏灯,发着幽暗昏黄的光,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在灯火通明的鬼界手提孤灯踽踽独行,却没一个人注意到他。
当他在忘川尽头的大泽湖畔停下时,湖里连倒影都没有。
他抬起头,周围黑魆魆的,远离了市区的灯火,荒野里只有零星的亮光。鬼界是六界之中唯一一个永远处在黑暗之中的地方。
曾经有人对他许诺说:“我会让鬼界灯火通明。”
然而有些梦想遥不可及,人们总会发现,世界上好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它就会怎样。
他在大泽湖站了许久,才又抬脚向更尽头走去。
忘川源于罗浮山,终于大泽湖,越过大泽湖是鬼界荒地——上古战场之一。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所以叶知秋一直没开发这里。鬼界荒地尽头便是鬼界与魔界交界的轮回海,轮回海下是上古牢狱,关押着凶兽梼杌。
所以这地界从不敢竞标。
轮回海常年重兵把手,被誉为四海八荒防范最严密的监狱。但当男人提着灯走到轮回海地下牢狱的入口时,站岗的阴差目不斜视。
没有一个人看得见他。
男人抬起脚,向牢狱内走去。
入口的玄铁门就像不存在一样。
他站在封印前,看着梼杌在封印里暴躁地咆哮来咆哮去。男人手里的灯渐渐熄灭了,他的身形在黑暗中渐渐显现,但梼杌看到他之后却一下子安静下来,不,不是安静,是害怕。梼杌身子发抖,喉咙里嘶吼几声,头低下来垂在地上,俨然是一个臣服的姿势。
男人抬手在封印上划个口子,自己钻了进去,一步步向梼杌走去。他一步步走近,梼杌一步步颤抖着后退到西南角。当男人站在梼杌之前时——尽管他们的身形是如此的不相称——但梼杌的姿势却像在和这个不如它体积万分之一的男人低头求饶。
男人手里提着已经灭了的灯,声音低沉:“让开。”
梼杌连滚带爬的逃到另一个角落,男人走到刚才梼杌蜷缩的地方,抬手又是一划,抬腿跨进去,身影消失不见。
他用了千余年的时间,这世界上很少有他不知道的地方了。
就比如,这所牢狱里并不只关押着梼杌,梼杌只是被封印在一层。它还有二层,三层。
二层依旧是一片荒凉,荒地上躺着一个人,男人走到躺着的人身前,弯下腰仔细的端详着,彼岸花从他怀里掉出来,落在那人的脸上。
躺着的那人很英俊,假如谢必安在这里,他一定会一拍大腿大喊:“哎呀,这就是男版的鬼帝啊。”
而假如有上古的神灵在此,他们会肯定的告诉你,他叫青古。
男人摘下面具,垂下头,和那人鼻尖对鼻尖。
两个人的面孔一模一样。
所有的事情都被掩盖在时间之中,你怎么会知道,你所认为的真相,就真的是真相?我们无力对抗时间。当我们行走在路上时,我们只知道自己脚下路罢了,过去的路,已经掩盖在黑暗之中了。
有人顺从受控于命运,有人试图改变命运,有人安排着命运。
你,是哪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