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一张嘴撅得老高。两个丫头也不甚满意。
待得春兰回去,大太太问起,春兰方才透露实情。
“嫣儿那里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老太太闭目养神,右手叩着桌子。下方一个捶膝的丫头,身后一个按肩的丫头。
春兰微微欠了欠身道:“四姑娘模样生得娇俏,倒是个讨喜的。只是今次打赏下人却生生给忘记了。婢子想着,四姑娘定是手头上紧,拿不出分文,所以给有意识地忽略了。”
郭氏沉默,嘴角捻了一丝得意的笑。后来经由嬷嬷,命人去账房开了银子给姑娘带去。
春兰走至僻静处,拨了那荷包查看,竟是一锭银子。
随之倒怔了。
“原来是这么个有钱的?果真亲生的不一样!”春兰笑了声,便去办大太太交给她的这庄差事。
阿澜回望四周,看着两个丫头在屋里忙来忙去,于心不忍道:“两位姐姐,你们先把手头上的活停下,我有事情要问问你们!”
阿澜说话常带笑,眉眼如弯月。二人欢喜,走了过去,毕恭毕敬地问:“姑娘要同奴婢们说什么?”
赶着方嬷嬷出去,阿澜顺手将房门一拴,将彩云霜雨拉到内室暗角:“两位好姐姐,我想知道大太太将我带回来是想做什么?”
彩云霜雨愣怔了会儿,有些琢磨不透,摇了摇头道:“奴婢……奴婢们不知。”手执鸡毛掸子远远地走出了内室。
阿澜犹如生在大牢笼里,身周白雾罩着,方向都辩不真切。从嫁来填房,以及填房到韩府成为郭氏小女儿。一切都是那么充满了疑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阿澜怀着这样的疑惑坐到了晚上。
韩府上下一派热闹,老太太果真派喜鹊来唤人了。
“四姑娘在么?”门外站着一个打着灯笼的暗影。
“是喜鹊姐姐?”上午才听过的熟悉的声音,阿澜不可能轻轻松松就忘掉,自带自地唤了一句。
霜雨打了帘子,有些激动:“姐姐可来了?”
“怎么了?”疑神疑鬼地退出门外,将今日之事说与了喜鹊听。
“四姑娘真这么问了?”喜鹊小声道,“我晓得你是个聪明的,不过这些话可不能在外头说。姑娘家家的,你也当明白。那心窝子软,许是多年吃苦,心里头怨恨大太太那边了。生出些嫌隙也是正常的。”霜雨这丫头明事理,既然喜鹊姐姐这生说了,也不敢到外嚼了舌根去。
“四姑娘睡得还好么?”
吵吵嚷嚷的,怎么睡得着?阿澜的脸胀得通红,微微抬了抬下颚:“挺好的。”
喜鹊素来是个善解人意地,适才听说四姑娘有些奇怪。想着是回到韩府,觉得无依无靠,内心害怕。
“姑娘回到府里就要当成自己的家了,有什么心事也要同我们这些仆人说说,别一个人藏在心里。互相帮衬着出出主意总是好的。”
深闺院宅,阿澜可以听到这么一番话,心里自是感激:“谢谢……谢谢姐姐。”
“姑娘哭什么呢,一会儿哭肿了眼睛,老太太看见了也要伤心的。”
阿澜就着丝绢便抹眼泪:“没,没。嫣儿是高兴,嫣儿这是高兴。”
喜鹊比阿澜大几岁,此时望着阿澜,倒生出一股子怜爱之心。
谁都晓得,这个突然接回的四姑娘,不可能只是因为母女深情才接回来的?
当初那样可爱的二姑娘不一样入了宫庭,此生再也没有回来么?
也不晓得这个四姑娘究竟会有怎样的结局?这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已有个粗哑的声音在催了。
彩云持着盆热水进来,笑着道:“姑娘赶紧来洗把脸罢,不然老太太那边可就要迟了。”
喜鹊这才想起,来这里是要请四姑娘去老太太那里。
当下唤了彩云霜雨两个,吩咐着梳妆地梳妆,擦手地擦手。待得一切都完了。才大着嗓子道:“四姑娘的披风呢?”
白日虽说躁热,晚上却免不了起些夜风。方嬷嬷利落地把午后大太太送来的孔雀百尾披帛递到喜鹊的手里。
喜鹊初见阿澜,便晓得是个性子恬静温顺,因怕着见家中上下,于是在门外嘱托了几句:“姑娘,一会儿前院人多。家里老少说什么,你只管应声就是了。”阿澜听得这话的意思,知道是希望她不要怕生,在众人面前闹出笑话。她颔了颔首:“嫣儿记住了。”
差一点就说漏了嘴。上次不是借别人的口,恐怕她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十几年来,只阿澜二字为名。突然多出个生名,初初念着也有些不习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