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烫。”林小满提醒他,递过去一双一次性筷子。
亚历山大接过,这次用筷子熟练多了。他挑起一束面,吹了吹,小心地送进嘴里。咀嚼,然后眼睛微微睁大:“good.”(好吃。)
“比酒店的好吃吧?”林小满笑着问。
“much better.”(好多了。)亚历山大又吃了一口,“real food.”(真正的食物。)
他们安静地吃了一会儿。周围的喧闹声像一层保护壳,让他们不必马上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
吃到一半,亚历山大忽然放下筷子,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不是昨晚给她母亲的那种首饰盒,而是一个扁平的、深棕色的皮质盒子。
“for you.”(给你的。)他推到她面前。
林小满停下筷子:“这是什么?”
“open it.”(打开看看。)
她擦擦手,小心地打开盒盖。里面不是珠宝,而是一把钥匙——很旧的黄铜钥匙,造型古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钥匙下面垫着深蓝色的丝绒,旁边还有一张折叠的小纸条。
“这是……”林小满拿起钥匙,沉甸甸的,表面已经被摩挲得很光滑。
“to the house.”(房子的钥匙。)亚历山大轻声说,“in maine. the one in the painting.”(缅因州的房子。画里的那个。)
林小满愣住了:“可是……”
“i want you to have it.”(我想让你拥有它。)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里有种不容置疑的认真,“even if i’m not there. even if… things get complicated.”(即使我不在那里。即使……事情变得复杂。)
“我不能要这个。”林小满想把钥匙放回去,“这太……”
“please.”(拜托。)亚历山大按住她的手,“take it. as a promise.”(收下它。作为一个承诺。)
他的手很暖,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周围嘈杂的人声仿佛瞬间退远,只剩下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i will come back. and we will go there. together.”(我会回来。而且我们会一起去那里。一起。)
林小满看着他的眼睛,灰蓝色的眼眸在面馆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她看到他眼底的疲惫,但也看到某种更坚定的东西——一种决心,一种不容动摇的承诺。
“好。”她轻声说,合上盒子,握在手心。黄铜钥匙的棱角硌着她的掌心,带着他手心的温度。
亚历山大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good.”(很好。)
他们继续吃面。林小满把盒子小心地放进背包最里层的口袋,拉好拉链。
饭后,亚历山大坚持付了钱——两碗面加小菜,总共四十六元。他拿出钱包,抽出两张二十元和一张十元,动作有些笨拙。老板娘找零时,他认真地数了数,然后放进钱包的零钱格。
这些细节让林小满心里发酸——他在努力适应她的世界,即使只是付一碗面钱这样的小事。
走出面馆时,雨已经停了,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巷子里的石板路湿漉漉的,倒映着灰白的天光。
“i should go.”(我该走了。)亚历山大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一点半了,“need to check in by 2:30.”(两点半前要办理登机。)
“我送你去机场。”
“no.”他摇头,“your class…”(你的课……)
“下午没课。”林小满说,“复习可以晚上补。”
亚历山大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okay.”(好吧。)
车里很安静。雨后的杭州街道,树木被洗得碧绿,空气清新冷冽。车子驶上机场高速,两旁的景色飞快地向后掠去。
林小满看着窗外,忽然问:“遗嘱的事,是真的吗?”
问题来得突然,亚历山大明显僵了一下。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she contacted you.”(她联系你了。)不是疑问句。
“昨晚。发了信息。”林小满坦白,“说你不会回来。还有……遗嘱里有什么‘不适当关系’的条款。”
亚历山大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他的侧脸线条紧绷,下颌骨微微凸起。
“it’s true.”(是真的。)他承认,声音平静但沉重,“there is a clause. from my father’s will.”(确实有条款。在我父亲的遗嘱里。)
林小满的心沉了下去。
“what does it say?”(上面说什么?)
“if i marry someone deemed…‘unsuitable’ by the family trust’s board,”(如果我娶了被家族信托董事会认为……“不适当”的人,)亚历山大说,每个字都说得清晰而缓慢,“a significant portion of my inheritance would be diverted to charitable foundations.”(我继承的很大一部分财产将转给慈善基金会。)
他顿了顿,补充道:“‘unsuitable’ is not defined. it’s discretionary. the board decides.”(“不适当”没有明确定义。是酌情决定的。董事会决定。)
林小满消化着这番话。所以,如果他娶了她——一个普通中国女大学生,没有任何家族背景——那些董事会有可能判定为“不适当”,然后……
“how significant?”(多大一部分?)她问,声音有点干。
“about forty percent.”(大约百分之四十。)亚历山大说,语气里有一丝自嘲,“my father was… cautious. paranoid, some would say.”(我父亲很……谨慎。有些人会说,偏执。)
百分之四十。那是一个林小满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你从没告诉我。”她说。
“because it doesn’t matter.”(因为这无关紧要。)亚历山大转头看了她一眼,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犹豫,“the money, the trust, the board… they’re just things. you’re not.”(钱、信托、董事会……它们只是东西。你不是。)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