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戴万昌将戴缨托付给戴万如这个姑妈,听到这里,杨三娘还认同似的点了点头。
戴缨迟早要嫁给她表兄,进入谢家也是迟早的事。
戴万如是女儿正正经经的长辈,戴万昌将女儿托给她,那么戴万如这个姑母就是女儿的监护人,女儿的所有事宜皆由她执掌,这么安排再合理不过,没什么问题。
她这个母亲不在了,婚嫁之事还得劳戴万如这个姑母张罗,合该如此。
然而,随着陆铭章说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细,杨三娘的脸色沉得发青,搁于桌上左手的食指,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的耳朵开始发嗡,断断续续听着。
青山寺……她一人……解除婚契……
接进陆府,不得己惨淡离开……
戴万如以势迫她给一个老儿为妾……
她走投无路,走进那条雨巷,跪拦轿辇……
陆铭章后面又讲了戴缨如何在大衍京都开店,如何做得风声水起,只是杨三娘已经听不到后面的话,她的耳朵被冲得什么也听不见。
嗡鸣声一直持续了好久,她不敢想,当时女儿身处那样艰难的境地,没有一个可依之人,在面对戴万如这个名义上长辈,实际的逼迫者,该是何等的惊恐、无助与绝望。
她的女儿,她从小如珠如宝呵护着长大的乖乖,在她“离开”
之后,竟被人如此肆意地轻贱、羞辱,当作可以随意交换的物件!
她是怎样在这一路泥淖中,咬着牙扯着随时会断的细藤,往岸上挣扎。
想到这里,杨三娘低下眼,半晌没说话。
陆铭章执起茶壶,给她续了一盏茶:“夫人放心,阿晏会照顾好她,不会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杨三娘假装用手拂开脸上的发丝,借着动作擦去眼角的泪星,她咽了咽喉,努力使声音听起来正常:“好在你们到了罗扶,你同元载又要好,以后你二人可以相互扶持。”
说了这半天,杨三娘就是没把自己和女儿一同提及,好像有意隔开。
陆铭章又怎么察觉不出,于是问道:“夫人为何不愿见她?”
杨三娘转头看向湖面,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会见的,怎么会不见呢……只是……还未准备好……”
听到这里,陆铭章已明白,这一趟白跑了,杨三娘过不去一道坎,她自己给自己设的一道坎,这道坎每个人心里都有,只是名字不同而已。
就像他,一个“忠”字就是致死的命门,哪怕他明知小皇帝对自己的忌惮,以致自己不会有善果,但只要萧岩不主动伤他,他对萧岩就不会有一丝防备。
只因为他是君,而他是臣,这是他给自己设的限。
对杨三娘来说,她的坎可能也是一个“忠”,只是她的“忠”是忠贞于小家,忠于夫,忠于子。
她生出了自己不配为母的耻感,这种认定绝不是因为元载强掳她离开大衍的那一刻产生的。
不是那一刹那的事情,一定是有什么变了……她的心变了……
这一时,两人皆未言语,湖风徐徐吹过,在这份寂然中,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娘——”
陆铭章猛地侧过头,就见一个不满一岁的小儿,在下人的搀扶中摇摇摆摆往这里走来。
那小儿穿着一件海棠色的小衫,胖嘟嘟的,张开双臂扑到杨三娘的怀里,又响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