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勋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道:“没在美国漂那么多年不知道,故乡对自己的意义是什么,我在美国成家后,想把我父母接过去,他们说舍不得离开家,那时我在想,不就是一栋房子吗?有什么舍不得的,现在想来,所谓的家,原来是故乡。”
我听着他仿佛春节联欢晚会上海外侨胞的发言稿似的独白,感慨之余还是小恶俗了一下。
高世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说:“去了美国只想着出人头地,吃了不少苦,本来打算毕业回国,可想到这些年吃过的苦又觉得不甘心,还傻到发誓要在美国混个人样出来。到最后所有努力取得的成绩都抵不过一句他是总裁的女婿。”
说到这里,他自嘲的笑了笑,我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把伤口扒开让我观赏的高世勋,他不是应该是从来只做决定,没有商量的机器人高世勋吗?是那个让我每天睡前都要诅咒一遍的高世勋,所以我怎么可能对他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我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他停了停说:“你那天在办公室不是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吗?我也把我的奋斗史交代出来,你或许会觉得公平。我觉得这有利于我们的和解。”
好吧,我还是太天真了,高世勋比我想象的段位更高,为了目的他还真是不择手段。
“既然想在美国证明自己,为什么还要再回来?”祸害我们,我把最后四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去年我妈生病,我突然意识到他们都老了,他们就我一个儿子,我必须回来照顾他们。”高世勋说道。
“那你以后是要把家庭定在北京?”我问道。
“对,我希望我女儿能喜欢这里。”
“你有女儿?” 我惊讶道。
高世勋看了看我道:“对,她8岁了。”
原来他不但有血有肉,还是个有血有肉的父亲,这话题的确让我瞬间提起了点兴趣,于是我接着问道:“你夫人和女儿习惯中国的环境吗?”
高世勋道:“我女儿一定会喜欢,毕竟这是他父亲的祖国,至于夫人,刚才我想你也听到了,她已经是我的前妻了。”
刚才一时兴奋,竟然忘了这件事情,我尴尬的对高世勋说了句“抱歉”。
“你觉得今天的饭怎么样。”周世勋突然问道。
第一次认同高世勋,觉得这个话题转移的恰到好处,我答道:“环境嘛,差强人意,但味道,的确不错。”
“那你看看这家店的顾客群都是什么样分布。”高世勋又问道。
我好笑的看着他,说:“怎么,高总想做个调研,回头开一家?这家店的顾客群大都是普通人。可能是价格亲民的关系。”
他难得的笑了一下,接着说:“如果是你,你会天天来吃嘛?”
我思考了一下,说:“应该不会吧,天天来,这环境会让我头疼的。”
听完我的话,高世勋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我恍然大悟,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竟然一步步的请我入瓮。
看着我恍然大悟的表情,高世勋总结性的发言道:“原来李总监都明白。当一个人收入不太理想的时候,他的需求仅仅是吃饱穿暖,但当他不再为吃饱穿暖发愁时,他就会有进一步的诉求,他会希望他的身心都得到满足。”
至此,我彻底接受了这位一度让我讨厌忧愁的新总裁,他的手段如此别致,竟让我对今后的并肩作战产生了无限的期待。
我为新成立的大客户部组了一个最强整容,其中不乏有当初求我别调他走的职员,他们可能会骂我甚至恨我,但我想,不久后,他们会庆幸的。
当我的工作生活重新步入正轨的时候,北京已经到了春天,无可置疑,这个季节是五彩斑斓的,生命复苏总会让人产生无限的联想。但这并不是四季中我喜欢的季节,想到生活又要步入下一个四季,那种周而复始的感觉让我有些迷失。
我突然想起我很久没有全身心的注意过徐墨秋了,这段时间我的全部精力被工作和应付高世勋霸占着。
于是在某个春光灿烂的午后,我突发奇想决定去徐墨秋的学校接他放学,这样的想法成型后,我竟然像个小女生一样产生了无比雀跃的心情。
开车来到他的学校,一张张洋溢着青春的脸庞扑面而来,想起我也曾有过如此飞扬的时代,而今,究竟是这个世界改变了我,还是我为了顺应这个世界改变了我自己。
我把车停到校门口较为显眼的位置,把靠背拉低了些,打开车载CD,我听着舒缓的爵士飘荡在并不宽敞的车厢内,心里似乎放空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