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精图治三百年，是非只在一夜间。大冶三年春，变法失败，王丞相一派占据朝堂，只手遮天，主张变法革新的官员流放的流放，贬谪的贬谪。一时间朝堂之上人数骤减，上朝之人寥寥无几，人人自危。

“大人，逸王捎来口信，说是先委屈着您，过个几年，老丞相变了主意，上头那位气消了，也想开了，就再接您回来。还说就算是不成了，好歹给您换个好地方。”

那人行事作风让人如沐春风，却是能坐着说绝不站着，能张开嘴说的就绝不写信。也不考虑这一句话经了几张嘴，再原篇复述的也变了味。罢了，也是好心。

“回了逸王殿下，就说承蒙他照看，秦墨感激不尽。”

岐州贫瘠，与大川凉城富庶之地自是不能比，既然是贬谪，还能求得多大的好地方。就算那位殿下记着自己，再次回京也不知是多久之后了，总之遥遥无期。

“回来，将这封信送到丞相府上。”想了想又放下了，分明的指尖在书桌上点了两下“青铜，还是你去。”

便有一个清秀的小童接了信，同传口信的侍卫一起出了门。

信送到的时候，年过六旬的丞相大人正在与老友对弈饮茶。小童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得以恭恭敬敬的站在棋桌前。

王丞相捏着花白的胡须，笑眯眯的：“墨小子这就要走了？”

“大人明日一早便要离开京城了，今日便派小人来给丞相大人辞行，这是大人给您写的信。”

老丞相接过信，边拆边絮叨：“混账小子，怎么不见他自己来？倒派你来糊弄我！感情这小子脾气还不小，技不如人还躲进壳里不愿见人。这棋品......啧啧”一语双关，青年才俊的秦大人只是老师口中输了棋不认账的混账小子。

棋友拨了拨手中的白棋，笑着打趣：“难得见咱们的丞相大人如此开心，也不知谁有这么大的福气？”

“虎崽子，哈哈。”放了信，又是一脸喜色：“嘴皮子倒挺利索，只是过于刚烈，还缺些火候，是时候历练历练。”

“丞相苦心，只怕扮了黑脸，遭人记恨啊。”多年的老友，自然对眼前的人清清楚楚。

“罢罢，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咱们接着下，输了可别不认账！”

固步自封，画地为牢，先生错矣。人才辈出，病树前春，指日而待也。

“丞相可有说什么？”

小童歪着脑袋想了想，照着复述了一遍，末了：“丞相大人等着与人下棋，便将我赶了出来，除了这些，也没说什么。”

下棋？“同什么人？可曾见过？”

“没有，一个老道士，也不像是白云观里的。”

“......青铜，你去帮着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该走了。”

“是，大人。”

到达岐州已是夏末，穿了大半个中原。

繁华之地，热闹非凡，却也丝竹乱耳，缺在清幽。岐州纵然贫瘠，却民风淳朴，也不失为一个休养身心的好去处。抱着这样的心思，青铜原是打算照着老爷夫人的吩咐，照顾好大人，安安分分的呆着。也可以同京城一般，终日伺候大人笔墨，左右只是换了个地方，也没有多大差别。

只是这人算终究比不过天算，任你青铜小儿想破脑袋，也猜不出。这岐州衙门已经连贫困都搭不上边了。

第一日到达岐州，人马疲惫，原来的府尹便站在路旁迎人，扬起的灰结结实实的洒了一身，却是拱手而立，不发一言。下了车，定睛一瞧，这府尹瘦的像是从流民堆里爬出来的，就剩了一层皮，幸得青天白日，不然还真会把人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