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户人家的门上开始贴上春联,孩童们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短暂的热闹驱散了些许北疆军为这座城市带来的沉甸甸压抑。
可这份平静,却在暗处藏着汹涌的暗流。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一道身影便偷偷从太后寝宫的偏门溜了出来。
那人裹着厚厚的狐裘,却仍难掩身形的虚浮。
正是重新恢复镇夷郡王爵位的李安全。
他腿脚发软,脸色苍白眼圈泛着浓重的黑青,分明是消耗过度的模样。
但眼底却藏着难以抑制的狂喜,嘴角甚至还忍不住微微上扬。
坐上马车,快步返回自己的府邸,李安全连滚烫的姜汤都顾不上喝,便立刻让人去联络心腹。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他府中的密谈从未断过,府门紧闭,连下人都被严禁靠近正厅。
直到正月十九这一日,李安全终于将所有心腹召集到府中,一场关乎西夏命运的秘密议事,在暖炉烧得正旺的正厅里悄然展开。
厅内坐着的,皆是如今西平府朝堂上的实权人物:西平府丞张显,掌管城中民政;新任刑部尚书李德成;禁军副统领贺尼合达,。
还有几位从地方提拔上来的知州、将军,全是李安全这些日子精心安插的人手。
“诸位,今日请大家来,是有一桩关乎大夏存亡的大事要议。”
李安全坐在主位上,褪去了往日的谦和,语气带着几分凝重,目光扫过众人,“自北疆入侵以来,陛下的所作所为,想必大家都看在眼里。”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满是愤慨:“错用庸将,致使兴庆府失守,大夏精锐全军覆没。”
“为凑军饷,大肆征兵征税,弄得民不聊生,流民遍野。”
“敌军兵临城下时,他又丢弃宗庙社稷,独自逃往西平府,将兴庆府的百姓丢给北疆人。”
“更可恨的是,他为求自保,竟对北疆割地赔款,还将灵阳公主送去和亲,这般屈辱,咱们嵬名氏的列祖列宗,何曾受过?”
李安全重重拍在桌案上,杯盏震得作响:“如今大夏疆土,已有大半落入北疆人手中。”
“可他仍不知悔改,在西平府独断专行,忠奸不辨,宠信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奸佞之臣,把朝堂搅得乌烟瘴气!”
厅内众人皆低着头,无人反驳。
李纯祐的是非过错不好评定,但的确是在他当皇帝期间,将夏国的大半领土拱手让给了北疆人。
“所以,咱们不能再等了。”
“必须结束这一切。”
李安全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咱们今日要做的,不是造反,而是拨乱反正,挽救大夏于危难。”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布帛,展开在众人面前,声音带着几分自信。
“这是太后娘娘亲下的懿旨,上面写得清楚——朝有奸佞,蛊惑圣听,令诸臣清君侧,安社稷。”
众人目光落在懿旨上,只见“清君侧”三个字格外醒目,皆心头一震。
谁都知道,太后虽是李纯祐的亲生母亲,却是个权力欲望极强的女人。
西夏素来有太后摄政的传统,往日里太后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几乎与皇帝无异,堪称“副皇帝”。
可自迁都西平府后,李纯祐像是变了个人,固执得吓人,一门心思要收拢权力。
整日叫嚣着要“收复失地”,不仅将兵权、财权牢牢攥在手中,连太后原本掌管的后宫事务、宗室任免,都要插手干预。
这让太后极为不满,母子间的矛盾日渐加深。
而李安全这些日子频繁出入太后寝宫,没少在她耳边吹枕头风。
一会儿说李纯祐“刚愎自用,恐误国”,一会儿又说“太子年幼,若陛下再这般折腾,惹怒了北疆军,大夏恐无活路”。
渐渐勾起了太后废帝的心思。
更重要的是,李纯祐整日叫嚣着要收复失地,这在太后看来简直是异想天开。
北疆军的厉害,众所周知。
好不容易靠着灵阳公主的联姻,让北疆军停战。
和平来之不易,若是继续由李纯祐折腾下去,惹得北疆军东渡黄河,大夏拿什么抵挡?
本质上来说,李纯祐是个激进派,而太后是个保守派,只想过安稳的日子。
两人之间的矛盾越发尖锐,于是才有了这道懿旨。
而太后心中选定的新君,是刚满八岁的太子,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更容易掌控。
可她不知道,李安全早已打着自己的算盘。
“太后娘娘深明大义,知晓大夏不能再毁在陛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