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既成，月华渐敛。
赵心诚见李礼这边已忙完，立刻带著一眾手下围上前去，七嘴八舌地关切起田风晴的状况。
毕竟名义上，这位身怀异术的姑娘还是戴罪之身，属於温曹县镇妖司的“特殊雇员”，作为有情有义的同僚，关心一波合情合理吧？
李礼在进行这场“百鬼契约”仪式前就已明確告知眾人初衷：一切都是为了增加应对黑莲教威胁的“人手”。
试想一下，一百零八名能够无视地形、昼夜不息、神出鬼没的幽魂，其侦查和监视的效率將提升到何等恐怖的程度？
只要黑莲教的余孽还胆敢藏匿在温曹县及周边区域，必然难逃这支无形大军的天罗地网！
只是，正事没说几句，赵心诚就尷尬地乾咳一声，在一群青衣下属们希冀又怂恿的目光中，有些扭捏地望著田风晴，语气中几分討好和期待。
“田……田姑娘，这个……仪式既然成功了，你看……能否劳驾將小清姑娘唤出来一见？本官……呃，在下……有许多话语，想同她细细分说。”
既然顶头上司都已带头“衝锋”，做马仔的哪还有犹豫的道理？
另外三位同样“心怀鬼胎”的青衣卫立刻跟上，纷纷开口，口中高喊著各自心心念念的“烟烟”、“红玉”、“怜儿”等名字。
那副急不可耐、眼巴巴的模样，像极了在百楼门口翘首以盼恩客的姑娘……啊不，是像极了在百楼里点名要见老相好的恩客！
田风晴见状，原本因获得强大力量而微微上扬的柔和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抽。
呵，男人……
她下意识地將视线转向李礼，想询问道长的意思。
毕竟这些阴魂现在理论上都归她统辖，但真正的“话事人”和恩主，无疑是这位深不可测的李道长。
哪知李礼只是对她作了个道揖，口中说著些“贫道还需去次殿为先师添炷香”、“此间事宜田居士自行决断便可”之类似是而非、完全不管事的话，便极其自然地抽身而退，脚步轻快地溜去了侧殿，仿佛那里有什么绝世珍宝等著他一样。
田风晴是何等心思玲瓏之人？
她虽被那邪方士师父坑害过，但能为报血海深仇隱忍布局十数年，其心性、城府绝非寻常女子可比。
瞬间就听出了李道长那番话里的潜台词——这事儿我不管，你自己看著办，但你得办好……
她不留痕跡地勾了勾嘴角，心中已有计较。
转而面向赵心诚等人时，脸上已恢復那副温婉风情中带著些许为难的表情。
“诸位大人的心情，奴家理解。只是……幽魂甫定，魂体尚虚，且心意难测。能否请动她们，奴家也不敢保证，需得先问问她们自身的意愿才好。”
她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既没拒绝，也没答应，將决定权巧妙地推给了“幽魂本身”。
事实上，早在今日清晨，李礼与这些女鬼沟通，告知她们將与田风晴签订契约时，就已经顺带和她们深入“谈论”过赵心诚等人的这点“小心思”。
李礼的態度简单而直白，依旧是那老生常谈的一套——
阴阳殊途，人鬼有別。
若赵心诚等人执意要与小清等女纠缠不清，频繁接触，那么生人阳气必会被阴魂煞气不断侵蚀，轻则武道根基受损，前途夭折，重则元气枯竭，性命堪忧。
李礼之前告诉赵心诚的那几种“人鬼情未了”的方法，確实理论存在，但都有一个前提条件——阴灵一方的煞气怨念不能超过某个安全閾值。
然而，眼前这一百零八位极阴命格的魂灵，天知道被黑莲教那帮邪徒用各种惨无人道的手段折磨了多久，怨气之深重，煞气之浓烈，几乎已化为实质！
她们此刻在李礼和田风晴面前表现得如此“温顺”，那是因为她们比谁都清楚，能一击碾碎奴役她们多年的“妖钟”的这位仙长，其实力是何等恐怖滔天！
比起黑莲教那些鼠目寸光、连龙子都认不出的蠢货，小清这些受害者更懂那妖魂的恐怖。
面对李礼，她们自然只有发自魂魄深处的恭敬和畏惧。
是她们不愿意对这位俊朗非凡、如謫仙临凡般的道长犯痴吗？
那是不敢！生怕一个眼神不对，就被对方隨手净化了。
既然道长都已將利弊暗示得如此清楚，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莫说与赵心诚等人那点只是在邪法压迫下不得已而为之的“露水情缘”，即便是真心实意、你情我愿，在荒村野庙遇上的“好人儿”，为了自身的存续和道长的“清静”，那也是必须快刀斩乱麻，彻底断掉这些臭男人的念想！
於是，在赵心诚等人期待的目光中，田风晴装模作样地掐了几个法诀，低声念诵了几句。
片刻后，四道略显虚幻、但身材依旧能看出婀娜玲瓏轮廓的女性魂体，悄然自她身后的阴影中浮现而出。
月光透过她们半透明的身体，勾勒出诱人的曲线，令人有些移不开眼。
连一直抱著看戏心態的王五、孙四秒两人，此刻都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心中暗暗泛酸：头儿他们……那天晚上到底过的什么神仙日子？吃得真好……这眼光確实毒啊！
见到朝思暮想的“小清”出现，赵心诚情绪激动，一马当先，跨步上前就欲去抓对方那若隱若现的柔荑，口中已然准备好了大段倾诉相思之苦的台词：“小清姑娘！我……”
却不料，他话未出口，手刚伸到一半，那“小清”竟如受惊的兔子般，一个轻灵的飘身后撤，完美地避开了他的接触。
同时，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带著明显的疏离和警告：
“公子，请自重。”
赵心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热情笑容也瞬间凝固。
他愣了一下，隨即自以为明白了什么——
这定是姑娘家害羞了！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好意思！毕竟那晚在幻境中，她是那般热情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