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俊此人能坐稳这个位置,自然並非榆木。
这些年在阳翟府没捞到多少油水,那位李道长他也不认识,能让他下定决心自掏腰包“割肉”的,完全是眼前这位背景通天的赵大公子!
这是在钱买平安,更是投资未来!
赵心诚闻言,快速权衡利弊。
如今有诛杀化形大妖这般硬邦邦的功绩在手,他可以说是扬眉吐气,膨胀得很,丝毫不怕家里老头子兴师问罪。
如此一来,他就不免动起了別的心思——比如,趁机把自己的小金库也给捯飭出来。
作为李兄最亲密的至交好友,他必须帮李兄把修缮道观这个遗憾给圆上!
可以先书信一封回家,让心腹给自己弄个千八百两银子过来。
至於妖丹兑现赏赐一事,倒確实可以如方俊所说,合併计算,显得功绩更大,说不定还能从州司那里多榨出点油水。
想到这儿,赵心诚摸著下巴,目光炯炯地盯著方俊,直看得对方心里发毛,才慢悠悠地开口。
“方老哥的提议,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修缮道观乃是眼下急事,彰显诚意嘛……方老哥手头现在可宽裕?先挪个些许应应急,到时候从赏赐里扣,或者等我家中银钱到了补上,如何?”
这简直是恶鬼的低语!
方俊脸都绿了,但在赵心诚“和善”的注视下,最终只能哭丧著脸,哆哆嗦嗦地从床底的暗格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他省吃俭用攒下的二百两银票……这差不多是他牛马五年、不吃不喝的所有俸禄了!
赵心诚毫不客气地接过银票,揣入怀中,拍了拍方俊的肩膀:“老方,够意思!这个人情,本公子记下了!”
就这,方俊还得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道:“应该的,应该的,多谢公子爷体谅……”
替李礼先收了一笔“利息”,赵心诚心情大好,好整以暇地坐下,喝了口冷茶,这才询问道:“对了,方老哥,你刚才说的那桩棘手怪事,具体是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方俊见总算稳住了这位小祖宗,也是鬆了口气,连忙正色起来,认真讲述起近日府城发生的一件诡案:
“回公子爷,此事说来话长,经过连日走访调查,我等已大致理清了事情脉络。”
“起因是一个名叫夏胆大的汉子。此人是码头上的力工,有把子力气,但为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喜好吹牛,口无遮拦。他家中娘子倒是生得颇为貌美。”
“约莫一月多前,夏胆大在码头卸货时,又与同行吹嘘自己胆量多大,號称天不怕地不怕。
殊不知,同行中有一人早已被城內一位张姓老財暗中买通,目的就是要设计戕害夏胆大,並在其死后,设法强夺其妻。”
“夏胆大对此毫不知情,在那恶徒有意的挑拨和激將之下,面红耳赤地与其爭辩起来。
最终,那恶徒表示,愿与夏胆大赌一把,只要他真能证明自己的胆气,就去指定的地方待上一晚,每次就输他一笔银子。起初金额不大,夏胆大轻鬆完成,赚了些小钱。”
“对方先是故意放长线,说的都是一些算不得多嚇人的荒废宅院、乱坟岗边缘之类的地方。
每次夏胆大完成后,对方都愿赌服输,支付银子,並故作不服气的表示继续,且赌注一次比一次大。”
“几次三番之后,夏胆大尝到了甜头,家中拮据状况確实改善了不少。其妻夏氏最初还多次劝慰相公,莫要行此险事,却总被夏胆大驳斥为『头髮长见识短』。
而不知从何时起,隨著家中银钱渐多,夏氏竟渐渐不再多言,甚至偶尔还会流露出支持的態度。”
“直到上个月,那恶徒与夏胆大展开了最大的一次赌局,直接开出了五十两的天价赌资!
表示夏胆大只需去城外那处早已废弃多年的义庄內,独自住上一宿,次日清晨安然走出,便可將五十两白银拿走,且日后绝不再纠缠相赌。”
“这一次,夏胆大犹豫了。那处义庄废弃多年,並非无因,阳翟府中一直流传著关於它的各种诡异惊悚的传闻,版本眾多,但都指向那里极不乾净,邪乎得很!
远比之前去过的那些地方要凶险。夏胆大只是好吹牛、比常人大胆,並不是真的不怕死。”
“他回家表示要考虑一晚。哪成想,原本一贯反对他的娘子夏氏,此次却一反常態,不仅没有劝阻,反而极力鼓励他去!
並说五十两巨款足以在城中购置一处不错的宅院,公婆年纪大了,也该接来享享清福。加上之前攒下的积蓄,未来若有了娃娃,也能送入私塾识文断字,总好过他这般在码头风吹日晒,卖苦力度日。”
“这番话,实实在在地打动了夏胆大。第二日,他便咬牙应下了对方的赌约,在黄昏时分,独自一人前往了那处令人谈之色变的废弃义庄。”
“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夏胆大。”
“而与此同时,府城內开始有流言悄悄传开,说有人看见那夏家娘子频繁进出那张姓地主老財的家门,之后甚至乾脆一住不走了,邻里间风言风语,皆骂其是耐不住寂寞、贪图富贵的淫妇。”
“事情直到半个月后,一场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发生,才彻底爆发出来——
那张老財一家十三口,连同府中的十名丫鬟僕役,共计二十余人,无一倖免,皆尽惨死家中!
死者状极恐怖,周身溃烂流脓,另有三人脖颈处有齿痕,似被吸乾了鲜血!”
“现场唯有一个人生还,便是那已经变得完全痴痴傻傻、目光呆滯的夏家娘子。
但被发现时,她只会反覆喃喃同一句话:『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眾人皆以为夏氏是因姦情败露或遭了报应,才变得疯癲,邻里更是唾弃其不守妇道,招致灾祸。
然而,我镇妖司接手此事后,仔细勘验了地主家的尸身,却发现死者体內皆中了一种诡异的『尸毒』!
据仵作判断,这尸毒潜伏体內已有一月有余,绝非惨案当日才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