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越还是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注视着在深蓝色天幕之下的百里屠苏,静静调息。
百里屠苏将气息喘匀,缓缓睁开眼,既隐约有点窃喜的,又非常确定地往陵越那方看去。
只见那人依旧丰神俊朗,哪怕长途奔袭,也扰乱不了其的沉着淡定。
像是...他的......定海神针。
陵越见人缓过了气,信步走来:“发泄够了?”
百里屠苏缓缓坐起身来,似簸箕而坐,一手曲肘,搭在直立曲起的膝盖之上,微微垂头:“师兄应该什么都知道吧?”
陵越来到百里屠苏身侧,抱臂而立:“我该知道什么?”
百里屠苏抬眼看去。
目光一下就撞上了带笑的鹰眸。
微微别过眼去:“你不是我师兄~”
陵越笑意更深:“确实不是你师兄,实在是你夫君~”
百里屠苏气息一顿,转眼就横了陵越一眼,没好气道:“道家人没有夫君,只有道侣。”
陵越虚虚握拳掩唇:“那我家道侣这是为谁愁啊?”
百里屠苏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压下要狠狠咬上陵越一口的冲动,嘴角往下一弯:“实在无聊!”
见着把人逗恼了,陵越只能强压笑意,继续抱臂环手:“红尘对你的历练确实颇有成效,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百里屠苏的嘴角往下弯得更加厉害:“这不是你家军师的惯用手段吗?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陵越轻轻推了百里屠苏肩头一下,略带嗔怪:“不要胡说八道~谁家军师呢~他只属于他自己~”
百里屠苏懒得与陵越在这件事上掰持,淡淡翻了个白眼后,凉淡道:“两次‘姻缘’。”
陵越收回手来,并不意外:“的确。”
看向稍稍褪了些色的天:“在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百里屠苏抬眼看向陵越:“所以,你是在晴雪遇见黑曜开始,就有了猜测?而后的一切都是...”
陵越并未回答百里屠苏的问题,反是问道:“我且问你,何为衍天之术?何为天眼?”
百里屠苏一愣,想了想陵越这话,再一想想与之相关的其他事,忽而醍醐灌顶:“班门弄斧?自相矛盾?”
陵越略一颔首:“正是如此。”
语气极为平淡:“你我皆受教师尊,饶是不如芙蕖般对衍天之术有多么深刻的研究,也应当明白,即使命是死的,但路却是人走出来的。又怎么会在自家的范畴里,去犯下自家的错?更何况,你也应该在后来看出瑾娘其实是一个牡丹花精了。虽然比我们年岁大上不少,但这并不是她能沟通天地的重要条件。即使她已经成仙,却也受制于天条。你看师尊已是天界一员,分明有着可搅动风云的本事,为何却从不窥看天机?万事万物,相生相克。真的神算子,因窥看天机,泄露天机而短命,下场惨烈。但瑾娘却好手好脚的,还好几百岁了,说她是神算子,我是不信的。此番么,不过就是确定一番答案罢了。”
百里屠苏抿了抿唇,忽而腰肌一松,自嘲一笑:“是啊~她的那套说辞,似乎放在谁的身上都一样。”
陵越按住百里屠苏的肩头:“那现在还气么?”
百里屠苏微微低头:“刚开始,的确很是震惊。脑海中也因她的说辞,闪现过很多个离别的场面。要说心头不难受,就算我肯这样说,你也不会信。但跑着跑着,随着气力的消耗,理智也逐渐回笼。若真是天虚入命,这谁人又不是如此?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这自幽都无数次轮回的命魂,又何尝不是天虚入命?若真是空亡而返,那这世上的重病之人,又何尝不是七魄已离,三魂飘忽?此刻,若有少恭这样的人,不就有很大机会空亡而返了吗?凶煞之命?这是我,还是焚寂?”
陵越收回手来,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但语气却相对平静:“这次,你没犯了这低级错误,余心甚慰。”
百里屠苏一怔,眼睫轻颤:“不敢~不敢~有长老时常提点,怎敢?”
听得这有些别扭的话,陵越浅笑:“怎么?这是口服心不服?”
百里屠苏嘴角轻微下弯:“当真不敢。以下犯上,这可是欺君之罪~这可绝对不是区区杖刑能够轻易了结得了的~”
陵越略一怔愣,明白过来某些猫儿在怨着什么,也不多言。
倒是某些猫儿有点意外这最近挺喜欢耍嘴皮子的人,怎么不回嘴了?
抬眼一望。
却见人无奈之笑。
心间隐隐梗着一口气,别过眼去,口气生硬:“说来,这花精到底如何看待玉衡?”
陵越心下一转,口上却道:“她说,另外的其中一个碎片在神州之央。”
百里屠苏一愣,目光一滞:“央...土...陵墓...阴阳紫阙...阴...人祭...帝辛...始皇帝...不死军团...”
拍石而立:“什么?!”
震惊写满了杏眸:“竟然...”
陵越后退一步,按了按百里屠苏的肩头:“冷静~”
百里屠苏闻言,深呼吸了一次,那咚咚直蹦的心,确实跳得温柔了些。
见得百里屠苏冷静了些,陵越收回手来,侧身而对百里屠苏,看向远处,声音沉闷:“有没有感到如临深渊,黑暗弥散,冰寒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