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马菲菲来说,是个两难。她做这行,当然是想趁年轻,能赚的时候多赚一点。但说实话,又有哪个女人对从事这种行业会甘之如饴呢?
如果能主动选择,有一份能赚同样多,或者能赚九成甚至八成的其他工作放在眼前,几乎可以肯定,99%的女人都不会继续做这行。
但是,沈惜给她的选择并没有那么美妙。如果转做别的,她就只能拿到在雅福会的基础工资了。
每个月五六千元工资,对很多本科毕业年纪的女孩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如果马菲菲是第一天来到这座城市,巧遇的第一个人就是沈惜,能顺利得到这个工作机会,她肯定会欢天喜地地接受。
问题是,这已经是她在这座城市的第五年了。这是她的第四份工作。说实话,五六千元的工资对她的吸引力并没有那么大。
此前她做过导购、前台、ktv包厢公主,两年前她到了雅福会。刚开始她也是在雅福会的ktv当公主。干了不到半年,又成了神秘的六楼私人会所的服务员。
从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的商场导购,换做同样辛苦而且羞辱感更强的ktv公主,她图什么?就是更高的收入啊。从可以选择是否出台的ktv公主,换做随便哪个能上六楼的年卡会员都可以对她随心所欲的私场服务员,她图什么?还是更高的收入啊。
当ktv公主时,第一次陪男人出台,她一再告诉自己,这就是一次交易,只要能赚钱就行。男人做完付了钱,让她先离开。走出宾馆大门,她情不自禁地流了泪。
第一次给男人舔屁眼,她同样抑制不住地哭泣。她一边努力地伸出舌头,插入男人的肛门,一边涕泪满脸。男人察觉到她在自己屁股后面哭,显得更加兴奋,恨不得能直接坐在她脸上。
在雅福会的炮房里,有个变态的男人提出要在她脸上、身上撒尿,她撒娇着说这样不行。男人二话不说,从包里抽出大概三千块钱扔在她面前,她还在坚持拒绝,男人又掏出差不多同样多的钱砸到她脸上。她低头看着面前的两堆钱,还没说话,就被那男人扯着进了卫生间。在他一脸满足地对着她的脸痛快地尿着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湿淋淋的全都是尿液,还是混杂了泪水。
有时候,马菲菲会觉得很恶心。偶尔也会想,是不是去找一份更正常更体面的工作。但真的只是想想而已。她需要趁着年轻,趁着青春的容貌和身材,用最快的速度多赚些钱啊!
自己的价值观就是这样。
要自己为一份月收入最高不过五六千元的工作,就此离开雅福会?马菲菲真的很犹豫。如果说这话的不是沈惜,可能她已经开口拒绝了。
沈惜看得出她的犹豫,更懂她的犹豫。他当然不认同像马菲菲这样愿意在年轻时用身体和尊严换取高收入,最后选择在某个时间点收山,找个尽可能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人生的价值观,但他能理解并尊重这种价值观。
只要不影响别人的利益和自由,在沈惜看来,没有哪种价值观是不应该被理解和尊重的。
很难选是吧?换成是我可能也会觉得不好选。没事。不用那么快做决定。反正铭哥说了,这几天你都可以陪着我,不用去上班。你就当在我这儿放个小长假吧。如果你愿意,周末我们一起出去玩。选择的事,你慢慢想。反正,不管最后怎么选,都没人逼你,也没有对错,你只需要考虑自己现在想要什么就可以了。
一边聊,沈惜一边不时地从后视镜里观察躺在后座的裴语微的状况。还好,睡着了的小丫头一直都挺乖挺安分的。
他将脸转向马菲菲,送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看到他的笑容,马菲菲觉得挺安心的。
同样是坐在副驾驶座上,孔媛此刻的心情却和安心两个字完全无缘。她刚刚接到男友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吴昱辉三个字的时候,孔媛冲正在说话的周晓荣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接通了电话。
电话一通,吴昱辉劈头就问:你现在在哪儿?
孔媛之前告诉他自己今晚要出差。现在吴昱辉问得虽然有些突兀,但她不好再改口,自然还是说自己正在出差要去的那座城市的宾馆里。好在现在正在车里,很安静,只要周晓荣和高萌不说话,说是在宾馆房间也没什么破绽。
周晓荣倒是没说话,但也不老实。一看孔媛的手势,他收了口,却伸过一只手来,掀开孔媛的短裙,把手按在她大腿之间,两根手指勾开了内裤边缘,钻了进去。
孔媛一把按住这只作怪的手,刚想白他一眼,却被电话里听到的一句话惊到了。
你刚才不是在雅福会门口吗?
孔媛被惊得浑身冰凉,不由自主地直起身,四下张望。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车上不停地移动着,吴昱辉绝不可能站在哪个角落里看着自己。
你他妈快点给我回来!吴昱辉没等她解释,直接挂了电话。
无论孔媛平时多么精明能干,这时候也完全懵了。她慌张地让周晓荣赶紧停车,她得立刻回家。
周晓荣当然不满意。但孔媛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他是什么心情,顶着周晓荣的臭脸,她跳下车,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怀着无比不安的心情回家。
她忐忑地打开家门。
吴昱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边烟雾环绕,都看不清脸色。见孔媛进门,他在面前烟灰缸里按熄了烟头,抬起头,盯着孔媛。
此时,挂钟的时针刚刚转过12。
令人窒息的沉默。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孔媛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吴昱辉像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没急着开口。
过了好一会,见孔媛还是没有先说话的意思,吴昱辉先开了口:你不是说今天出差吗?
孔媛无言以对。这一路回来,她都在想应该怎么解释这个谎言。但直到此时,她还是没想出能服人的说辞。
假装出差、被发现出现在雅福会、午夜才回家这些事分开来,她都能解释。但集中在一个晚上发生后,几乎不可能用任何谎言搪塞得过去。哪怕孔媛自认口才不错,心理素质也好,可她还是觉得不可能。
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在雅福会吗?
孔媛不知道,但她想知道。
我有一个朋友今天就在那个会所玩。他出门的时候,看到你在门口,可你身边几个男人他都不认识,也没见到我,就给我打了电话。
原来如此。
孔媛感叹。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她平时已经算十分小心了。但有些事情,终究是盖不住的。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遮掩得再好又如何?谁知道什么时候,从哪个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会有一支冷箭射来。
就像今天,不管吴昱辉那个朋友,是责任感超强也好,还是八卦无聊到极点也好,他的一个电话,却轻松地揭穿了孔媛十个多月来精心掩盖的真相。
你在那个什么雅福会干什么?吴昱辉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有点冷漠,有点凶狠,是孔媛过去没听到过的。
孔媛想说自己是在陪老总应酬客户。但如果她真这么说,连她自己都能猜到吴昱辉下一句会问什么:应酬客户,为什么要说自己出差了?
孔媛可以继续编造理由,无论是否合理,她都可以咬紧牙关,绝不说出真相。但这样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死不承认来确保对方得不到确定的把柄,让自己不至于在争吵中居于理屈的位置。但这对缓和或维系两人间的关系,没有任何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