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她的表弟……”
本是平常不过的一句,但在叶晨曦事先宣布了他白林海是她远方亲戚之后,再随口而出的这一句就显得不那么平常了。
聪明不聪明的人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句话后面隐藏着的不想为人知的暧昧关系。尽管这层关系到底有没有,并不重要,但这句话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便是如此:不是表弟那会是什么?不是表弟又为什么不直接坦坦荡荡的摆明关系?
这让在座的几位都有些瞠目结舌,许天明原本温和的脸上略显紧张的不大好看。
倒是叶晨曦反映还算快,噌的一把将他拽着坐下,说道:“是堂弟,表和堂我一向有些分的不大清楚……”然后塞了块五花肉封了他那口无遮拦的嘴。
“是啊,是啊,我也分不清表和堂的关系!”没头脑的李亚,无意间替他们解了围。
“李亚,你丫你真猪!表是妈妈那边的亲戚,堂是爸爸那边的亲戚……”小胖妞借机嘲笑了他一番。
“那为何你们俩不是一个姓?”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李亚偶有脑子转的飞快的时刻。
好不容易圆了的谎,又露出破绽来。吵闹过后,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叶晨曦有些手足无措。
白林海看似有些艰难的咽完那块五花肉,若无其事的说道:“父母早就离婚了,我随妈姓。”随后,朝着大家举了举杯,自己先入为主的又喝下一口。
关于家庭的不幸,众人不便多问,只是恍然大悟般,哦哦的点了点头,没有再提。这才算将这场风波彻底的平息了。
饭终,已是晚上十点多了,为保证几位女士的安全,老蒋负责将方小新送回家,李亚负责护送小胖妞,许天明则和往常一样,负责叶晨曦,只不过今天他的任务重了一些,护送的人员中多了一个她的表弟或者堂弟。
一路上,许天明时不时的透过后车镜,看着后排座上默不作声的两人。
叶晨曦坐的笔挺,只是眼神却一直望着窗外,白林海歪着头,靠在车门的玻璃窗上,有些疲倦的微微闭了眼。见二人并没有什么过多亲密的举止,他稍稍宽了心,笑着自己许是有些多虑了。
这一路,白林海确实睡着了。
他梦见一群小孩子追着他四处嘲弄。
“他是野孩子……”
“他妈妈就不干净,他也很不干净……”
“走开点啦,我们不和不干净的人玩……”
他们拿着树枝四处赶他,有的还朝着他丢石头。
直到他丢了鞋,光着脚丫跑大一颗大树后面,他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却依旧听见他们的喧嚣声:“野孩子跑远咯,野孩子跑远咯……”
他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大树后面却突然窜出一只大黄狗,冲着他“汪汪”直叫,他撒开腿接着往前跑,这条路却似乎始终没有终点,一路上空无一人,恍恍的烈日下,只有他一人不停奔跑的身影,瘦小的身后跟着一条与他身形差不多大小的黄狗。成了这路上唯一“陪伴”的同行。
光着脚的脚丫踩在一颗凸起的石子上,一陈刺骨的疼痛,由脚底直钻心头。再跑起来时,便有些一瘸一拐,终于坚持不住的,歪倒在地,紧追不舍的大黄狗循着机会,龇着牙飞扑了过来……
他全身一阵痉挛,一瞪腿,已是大汗淋漓。
他跑的太累,所以以后他便不在跑了。
醒过来时,他依旧坐在许天明的车内,车子遇着红灯,正停在路口。叶晨曦静静的坐在他的旁边,见他猛的有些不小的动静,微微侧转过头来,看着他有些惨白的脸,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晕车吗?”
他微微笑笑:“没事,可能酒喝多了点!”额角还挂着汗滴。
“若是不大舒服,我找个可以停车的地方先停下来缓一缓。”
许天明原本是关心的话,却让他听起来有些不大舒服。
“没事,酒对我来说已经不惧威慑力了……走吧,姐睡眠不大好,要是过了十二点,估计又该失眠了。”
叶晨曦有些一怔,她第一次听他唤她姐姐。他原本一直叫她大婶的,叫了这么多年,她也有些习惯了,甚至偶尔开起玩笑,她也会以“大婶”自居。反倒这一声“姐”唤的她有些不自在。
他的话,像夜间拂过的一缕清风,吹的她的心中有些小小的波动,那层微微起圈的涟漪,从平静的心海,慢慢的漾起。不是因为这声姐姐,而是,他居然还记得她曾经失眠的那段经历。
因杜子擎的背叛,使得整日不能成眠的她,甚至想依靠“艾司挫仑”来牵强入睡,可是陶静静担心撞车不果的她,只是想借机存点安眠药来花样作死,便左一个不准,右一个不准的,收了她同样是花样得来的小药瓶,毕竟这种药物在药店是买不到的,在医院开药也是有计量和限制的。
于是,她只有每夜每夜的硬撑着,与失眠做着无谓的抗争。
有人说,睡不着就起来找事情做,直到自己累了,自然就会困了。于是她半夜起来拖地,洗衣服,收拾屋子,直到做的已经无事可做了,困是困了,可还是睡不着时,她会打开电脑,在这无边的网络里到处闲逛,每每,他居然都在上面。
他是个夜猫子。当时她想。
可是随着她失眠症状的逐渐消失,这只夜猫子,也规律的变成了日猫子。这只猫似乎有着奇异的功能,他似乎只在她出现的时点出现。
叶晨曦看着他满头的大汗,那张总是嬉笑的脸,现在收起笑容的时候,却泛着微微的苍白,双唇有些失了血色的泛着深沉的乌,两眼略略的有些深陷,让人不由的觉得,这个外表玩世不恭的大男孩其实很需要人的关心。
她与他,虽是第一次见面,外表上看着有些生疏,可是那一同度过的三年时光,已经悄悄的潜移默化着彼此的生活。他了解他的生活习性,她知道他的言辞习惯。
陌生的只是彼此的相貌,熟悉的确实相互的心灵。
叶晨曦稍稍有些安慰,这样好过曾经——她与杜子擎,或许此生不会忘记的是与对方朝夕相处七年的音容相貌,模糊的确实两人曾经风雨同济却渐行渐远的心。
“以后少喝点酒!”叶晨曦轻轻说道,递来一张纸巾。
“嗯,只是今天高兴!”他接过纸巾擦了擦额角,乌紫的嘴角向上扬了扬,微微绽出笑容,说道:“有大婶……”
他原本想说“有大婶关心真好!”抬眼看了看后车镜前映射出来的许天明专注开车却时不时瞟向这边的双眼,改口道:“有咱姐关心就是好!”然后借着他是她“堂弟”的身份,疲倦的顺势将头倚在了她的肩上。
她稍稍一惊的扭了一下身子,想要挪开。
他却一句话,说的她毫无选择的余地。
“姐别动,让你好久不见的堂弟靠一靠!记得吗?小时候你就经常让我这么靠着……”说着,索性无赖的闭上眼,佯装着休憩起来。
小时候?小时候他在哪个犄角旮旯她都不知道,又何时借他靠过。他这臭小子,只不过顺着她那信口拈来的所谓“堂弟”的慌,便占尽了她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