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站在门口，看着他妈把自己交到安苏明手里，脸上带着谢他八辈儿祖宗的笑容，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他妈这才像是刚看到他，扭过来充满怜惜慈爱的摸摸他的头，然然乖，在这儿要听你苏明哥的话，有时间妈妈会来看你的。说着好像还要硬挤出两滴泪来。

楚然见不得这种折寿作妖的场面，挑了眉抬抬手指着他妈身后：你挡我拿箱子了。

他妈愣了愣，没料到自己儿子会在外人面前也这么不留脸面。楚然也不管她，自顾的把她挤到一边儿，拎着箱子进了屋，留下外面两个人继续他们演着尊老爱幼亲戚和睦的虚假场面。

楚然他爹是个gay，天弯，可是这人的道德人品一顶一的垃圾——这老货骗婚。仗着自己年轻的时候一张年轻貌美迷惑了万千散发荷尔蒙男人的脸，同时迷惑了楚然他妈。俩人在一起不到一年，楚然他妈，当年还是个傻姑娘，毅然决然的嫁给了他爹。

那个年代，同性恋就是病，跟艾滋一样的病，不能沾染不能说，活生生憋死了才是正确的处理方法。他爹就在这样欺上瞒下的状态里，硬生生跟他妈把楚然操了出来。

等孩子长到三四岁，他爹觉得，该是摊牌的时候了。他把当年还在上幼儿园的楚然放到客厅看电视，拉着孩儿他妈进了主卧。

那天两个人谈了什么，楚然不清楚。他只记得从主卧里不断传来他妈的声音，叫骂声，哭声，质问声，声声入耳，可他年纪太小，听见声也理解不了这话里的含义，现在想想，他妈那时候应该是忙着慰问楚家的列祖列宗。

末了，他妈哭着摔门走了，留下他爹一个人从卧室出来，脸上带着青紫和血印子，可嘴上还笑着，问他，然然，想吃什么？出于小孩子内心的不安，他问他爹，妈妈去哪儿了？他爹抹了抹嘴角的血，应该是去看你姥姥了，别担心，过几天就回来了。

接下来他妈不在的几天里，他爹像是要补偿他似得，变着法的顿顿给他做好吃的，啤酒鸡翅，清蒸鲈鱼，红烧鳝段，土豆牛肉。烧到第四天，他妈回来了。

他妈回来的那天，冷静的不得了，跟谈公事似的跟他爹坐在饭桌前正经八百的谈。

楚泽瑞，我不离婚。他妈说。楚泽瑞是他爹的名字。

既然你是个同性恋，被你操这几年，我也够恶心了，跟被个娘们儿操也没什么区别。女人指着他爸的鼻尖。从今往后，你出去找男人，我不管，我出去找男人，你也别管，等到然然18岁，咱俩就离。

男人笑着听她说话，听完，笑着点头，非常满意的模样。

当时楚然正在夹一块土豆，他妈一个巴掌带着风就扇过来了，直接呼到楚泽瑞脸上，当即一个红通通的掌印。“吧唧”，土豆掉了。

就在这种情况下，他爹还是笑着的，帮着楚然把掉了的土豆扔到垃圾桶里。

你是个混蛋。扇完，他妈做了陈词总结。

嗯，他爹眯了眼笑，我是个混蛋。

外面人估计送走了他妈，他听到有人关门走进来。抬头，果然是安苏明。

楚然的脸结合了他爹妈的优良基因，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红唇大眼高鼻梁，皮肤白睫毛翘，

楚泽瑞说他刚生出来的时候，就是个活生生的洋娃娃，邻居家的大人都抢着要抱。这话真假无从考证，不过随着楚然年龄增长，模样相貌越发的好看起来，渐渐长开了，追他的男生女生大把大把在身后跟着。只是楚然眼神里都带着冰刀，唰唰唰的往外射，除了几个没皮没脸的死命追着，其他的，过过眼瘾也就算了。女孩子想要的是对外人冷如冰山对自己热情如火的情种，不是楚然这种里外都三尺寒的冰块。而安苏明，长得也帅，是纯粹的帅，男人味的帅，皮肤颜色比自己稍微黑那么两三度，衣服下面是若隐若现的肌肉，薄薄一层，很耐看。尤其这人的眼睛，黑的像是一滩墨池，要把人吸进去，楚然的瞳仁不是黑的，泛着些褐色的幽黄，像猫一样。

我住哪儿？他半仰着头看安苏明，两条长腿被牛仔裤包裹的细长笔直，随意的翘在茶几上，语气里带着轻佻。

脚放下来。安苏明不回他，盯着茶几皱了皱眉。

楚然觉得可笑，自己18年来没跟正常人一起生活过，爹扔娘不养的，现在爸妈都不要了，随便就扔给了个便宜哥哥，这倒要开始管着自己了。

说是哥哥，八杆子打不着的血缘关系，安苏明是楚然他妈好姐妹的儿子，可惜命苦，8岁他爹出车祸，当场死亡，10岁他妈又撒手西归，剩下安苏明这么个不谙世事的小毛头，楚然他妈对自己儿子恨屋及乌，可是对安苏明却相当不错，初中到大学再到工作，钱这方面，楚家待他不薄。安苏明现在是一所高中的英语老师，过了这个暑假就带高三，好死不死，跟楚然一个高中。

搁平常，楚然不爱找事，一声不吭把腿放下来就完了。可今天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是他爹妈终于正式不要他了或许是安苏明语气太生冷，他站起来，几步走到安苏明面前。

安苏明比他高一头，他扬脸，鼻尖堪堪碰上那人的下巴，安老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些挑衅，您答应我妈收了我这物件的时候，没跟我妈问标配么？他抬眼，看着安苏明打在脸上的眼神，可能有些疑问，可还是没表情。他张嘴咬了近在眼前的下巴，带着清香的柠檬味儿，又伸出湿热的舌头舔了上去。我是个gay，我妈没告诉您？他带着戏谑的笑，一下子退到了安全距离，两只手插在兜里耸着肩膀看他，眼神暧昧又轻蔑，等着安苏明一巴掌扇过来，像当年他妈扇楚泽瑞那样。

可是安苏明站在原地没动弹，哼都没哼一声，带着点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往他身后指了指，住那儿。

操！

楚然掂着他的东西进了屋，把箱子在门口一撂，反手直接拍上了门。

屋里很干净，看上去没有住人的痕迹。书桌，书柜，床，衣柜，再加个半圆状的小阳台，阳台上吊了个木质的秋千。

他觉得这个哥还真他妈有点情调，一个大男人，给阳台装秋千……越想越诡异。

书柜最上面那层摆了几本杂书，全是进口的原版书，最后放着厚厚的一本牛津高阶词典，下面两层给他空着，让他摆放自己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