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
唐府府邸之大,除了数不尽的空房和庭院,还有两座偌大的花园。其中一座从唐栖梧的暖阁出去,连着唐径的书房,名为囹园。囹园内有花有草,有树有山,还有水有鱼,中间摆有藤椅,一旁还有爬满牵牛花的秋千。
石南从走廊拐进囹园。唐栖梧醒来之时,他便想着离去,只是他刚走到陆吾街,便见到了那具被开膛破肚,挖了心脏的尸体,看了一阵后,他选择留了下来。他是和尚,来自少林寺的和尚,但是他一不斗武,二不闯江湖。他来唐府既不是求名,也不是求财,他的人生永远只有一个——除妖。
妖,天地灵物者,吸收天地精华,或善或恶。其中蛰伏百年千年万年者皆有,只为逆天而行,以成人或长生为目的。妖成人者,或冷心冷情;或嘴硬心软;或视天下苍生为之蝼蚁;或视七情六欲为之珍宝。
他一进囹园,便闻到了淡淡的花草清香味,囹园地上的泥土因昨夜的大雨而变得湿润,踩上去有些软。今天天气清爽舒凉,有风,吹来的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味道。
囹园内莲池边有三个人坐在大石头上。
皇甫明月手掌心还剩有一些鱼饲料,他眉飞色舞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对面秦洛水听完微微一笑,笑容温雅和煦。
石南看得一怔,低头去看抓在手中的那串佛珠。
“置酒高堂,悲歌临觞。人寿几何,逝如朝霜。时无重至,华不再阳。苹以春晖,兰以秋芳……”
风轻轻吹着,皇甫明月身旁那个男子被他摇晃了好几下,终于应了他的要求,低声漫唱起来。他声音清越,带着若有若无的悲伤。
“来日苦短,去日苦长。今我不乐,蟋蟀在房。乐以会兴,悲以别章。岂曰无感,忧为子忘……”
“我酒既旨,我肴既臧。短歌可咏,长夜无荒……”
时无重至,华不再阳……来日苦短,去日苦长……石南蓦地一呆,怔了怔后走上前去。
皇甫明月摇头晃脑了好一阵,听完笑道:“大侠厉害。”
不言将皇甫明月抓着鱼饲料的手,轻轻推开。皇甫明月当机立断,将手里的东西扔进了池里。秦洛水“扑哧”一笑。
“阿弥陀佛。”石南走到近前,合十念了一声,“几位好雅兴。”
皇甫明月看到他,大喜过望,“石南和尚!”
石南道:“不知贫僧可否也借此贵地,歇息歇息?”
“坐,不用客气。”皇甫明月心情非常开心,重重的拍了石南肩膀一下,“前几天一起追了会妖怪,我们也算是朋友啦!”
石南颔首,闻言道:“贫僧与你等不过萍水相逢,岂可轻言朋友二字。”
皇甫明月皱了皱眉,“不是朋友,难道还是敌人不成?”
“世事无绝对。”石南敛眸合掌,脸上隐约有几点斑驳的光影。皇甫明月嗤了一声,“罗里吧嗦的,果然是和尚的作风。”
石南诵了一声:“阿弥陀佛。”
皇甫明月突然说:“你也来清唱两曲吧。”
石南神态从容道:“贫僧并不会诗词歌赋。”
“既然来我们这里,不会也要哼两句。”皇甫明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秦洛水,“等和尚你唱完,就轮到本公子,最后洛水垫底。反正现在无事可做,大家都无聊嘛。”
石南双手合十,宝相庄严。他顿了顿,嘴唇轻启,声音浑厚,与不言唱的不同。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随着他声音响起,四周居然起了丝丝凉风。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兮!不可以讬些。”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来倏忽……”
囹园上方的天空慢慢变黑,乌云开始聚在一起,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石头边爬满牵牛花的秋千自己荡了起来,原本阳光明媚的花园一瞬间就变成了阴气森森,宛若幽冥地府。
皇甫明月大喊一声:“停!”
石南一顿,随即合掌念道:“阿弥陀佛。”四周的阴气随着他这一声,一下散去。
皇甫明月瞪大眼,“你刚刚是在招魂?”
“正是。”石南脸上并无愧疚之色,“贫僧只会这一首招魂歌。”
皇甫明月瞪着石南,石南正视他,无悲无喜。皇甫明月瞪了半响,瞪得眼睛都酸了,石南还是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他立即败下阵来,讪讪道:“那轮到本公子了……”
秦洛水笑道:“请吧。”
“咳咳……”皇甫明月清了清嗓子。
“乘我大宛马,抚我繁弱弓。长剑横九野,高冠拂玄穹。慷慨成素霓,啸咤起清风。震响骇八荒,奋威曜四戎。濯鳞沧海畔,驰骋大漠中。独步圣明世,四海称英雄。”
他年少热血,这歌唱起来也是慷慨激昂,豪气万丈。他唱完得意的去看秦洛水,眉头挑了挑。秦洛水原先憋着笑,在皇甫明月这得意的一看之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皇甫明月不满的问:“怎么?”
“没什么。”秦洛水微微一笑。
皇甫明月斜眼看她,“到你了。”
秦洛水起身,坐上了秋千,闻言微笑,“就怕你们听不惯,觉得不好听。”
皇甫明月双手环胸,“没事,唱出来让本公子嘲笑一番。”
秦洛水“噗”的一笑,手轻轻覆上秋千两边的绳子,随即轻轻哼了起来,那是一种奇怪的声调,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未曾与人把酒言欢,未曾与人侠肝义胆,
未曾拭去离愁千万,徒留十七载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