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看着不远处的林子,说道:“若你别无所图,为何要摆这样大的阵仗,只怕在你心中,第一是巧夺,第二是武力豪取吧?”
连公子纠都不知此处管仲已部下埋伏,却被公子小白一眼识破,管仲对眼前的对手几分激赏:“算你识相。”
看了看怀中形容憔悴昏迷不醒的绿姬,小白叹了口气,对管仲道:“你商家出身,凡事讲求个等价交换。今日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一定给你,作为交换,你把解药给我,救绿姬性命。”
管仲饶有兴味地盯着公子小白:“若是我想要你的命呢?”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公子纠听了这话,疾呼道:“师父!”
管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公子纠先不要说话。
鲍叔牙回头看看小白,生恐他做出什么傻事,才要规劝,只听小白说道:“好,一命抵一命,我跟你换。”
小白拔出腰中的短剑,反手扣于胸前,鲍叔牙大惊,忙上去阻止,却接到公子小白递来的眼色。
鲍叔牙一怔,转了转眼珠,骂道:“你个小崽子,想气死你师父不成,快把剑放下。”
小白对鲍叔牙嚷道:“若不想看我血溅三尺,师父就别过来。”
鲍叔牙呼天抢地:“你个小崽子,绿姬姑娘死不了我也掐死她,你如今为这个女子,把自己弄成这样,我真是……”
小白瞪着管仲:“大丈夫一言九鼎,你的解药在何处?拿出来看看。”
管仲目光在鲍叔牙和小白脸上转了几转,从右衽内侧摸出个小瓷瓶:“解药在此。”
小白怀中的绿姬隐隐地听到了众人的对话,知道小白又像在莒城外遭遇刺客时一样,打算以命换命,心急如焚:她怎能担得起他如此厚爱,让他三番五次舍命相救。
公子小白扣于胸前的短剑叫人看了胆战心惊,鲍叔牙偷眼看着公子纠,眼中是难掩的焦虑。
公子纠此时心乱如麻,不知要怎样做才能既保住小白又保住绿姬。以死相逼这种低劣的手段用一次也罢了,他师父管仲是什么人,这一次只怕他真捅死自己,管仲也不会再收手。
管仲忽然看向公子纠,问道:“公子,公子小白和绿姬姑娘,你以为该救谁?又该留谁?”
看似是让公子纠作出抉择,实则是在试探公子纠的态度。不知为何,纠身为公子却总是强硬不过自己师父,也许是因为他有难以舍弃的人和事,而管仲却早已做到了无欲则刚。
公子纠翻身下马,立在管仲马前,语气里带了几分央求:“师父,绿姬救不活也罢了,请一定不要伤害小白。”
这话如同旱天雷,将绿姬五脏六腑都震碎了一般,绿姬醒了过来,鲜血顺着气息从口中涌出,转瞬间就将整个袖笼濡成了鲜红色。
小白大惊,见绿姬咳血不住,忙唤鲍叔牙:“师父,你快来看,她这是怎么了?”
鲍叔牙快步上前去为绿姬诊脉,紧张得双手打抖,难以号准脉搏。
管仲眸中情思复杂:“她这是急怒攻心,气血涌动,导致了毒发。”
良久,绿姬止住了咳血,却已是只有出的气而断了进的气,颓然倒在小白怀中,她面色潮红,努力睁大双眸,哀怨地看着不远处身长玉立的公子纠。
谁能想到绿姬身为大卜后人,虽然肉身陷入昏迷,灵识仍在感知外界。公子纠这一席话,当真比毒药还伤人。
公子纠心中大恸,踉跄欲前,却知管仲在身后盯着自己,无力地住步。并非是不在意,而是因为太在意,知道自己的在意会害了她,才刻意作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这份事不关己终究还是害了她,让她急怒攻心,加剧了毒性。
感受到怀中生命的流逝,公子小白紧紧搂住绿姬的身子,使劲唤道:“绿姬,绿姬!”
绿姬喘着粗气,仍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素白袍的身影,微微张着嘴,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
小白看到绿姬这个样子,又气又心疼,冲公子纠吼道:“你不是很在意她吗?何必做出这副薄情寡义的样子来!”
事情已到如此地步,再无回转的余地,纠回过身去,尽量克制情绪,却依然喉间涩涩:“绿姬姑娘有通天之力,谁不愿意多与之亲近,好窥视天命。”
公子纠竟换了个人似的,将他们的过往一笔勾销,还说接近绿姬是为了她的通天之力,绿姬怎能受得了,再度昏厥了过去。
小白这下急了,将短剑再次反扣于胸前,对管仲道:“我即刻赴死,你说话算话,速速救她性命。今日天地人神俱在,你不要抵赖!”
鲍叔牙知道方才小白是与他相配合,想激出公子纠帮忙,而此刻却是认真了,欲用自己的性命换取绿姬的性命。鲍叔牙气怒之下口齿都不利索了:“哎呀,公,公子,万万不可呀!”
小白眼一闭心一横,短剑利光一闪,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半晌未开口的管仲忽道:“慢!我对取你性命没有丝毫兴趣,你若想换解药,拿传国玉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