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闻言,心头也是猛地一颤。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景象。
烈焰焚天,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若真如此,冀州就会涌现出比黄巾之乱时更恐怖的百万流寇。
届时,袁绍固然会崩溃,但这片土地也彻底毁了。
从纯粹功利的角度看,这对他吕布是极好的。
一个虚弱、混乱的河北,更容易被武力征服。
但是————
吕布的脑海中,闪过了赵国平民分到田地时那狂喜的脸庞,也闪过了前世顛沛流离时所见的路边白骨。
“文优,此计太过,断不可行。”
“我等是堂堂正正的朝廷王师,诛的是国贼袁绍,救的是天下黎庶!若行此绝户之计,与董卓何异?”
此言一出,周围紧绷的气氛瞬间为之一松。
张辽、赵云等人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充满敬重的神情。
他们追隨的,终究是一位有底线、有格局的雄主,而非一个只知破坏的魔王。
就连李儒,在短暂的错愕后,也微微躬身,不再多言。
唯有琪琪格,看著自己夫君在阳光下挺拔的身影,眼中闪烁著无比明亮的光彩。
冀州,南皮,车骑將军府。
盛夏的炎热,却远不及袁绍心中冰冷。
“噗——!”
袁绍看著案几上那份加急军报,身体猛地一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溅在华贵的地毯上,触目惊心。
“主公!”堂下文武顿时一片慌乱。
袁绍却一把推开上前搀扶的侍从,双目赤红,死死盯著跪在下面的斥候,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你————你再说一遍?!魏郡、清河————麦田如何了?!”
那斥候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主——主公!吕布派黑山贼张燕,率数万贼眾,绕过我军边境坚城,深入腹地,抢割小麦!
如今魏郡南部、清河郡北部,已是赤地百里!”
袁绍只觉得天旋地转。
“吕布!边地鄙夫!无耻狗贼!安敢如此!安敢如此!!!”
“我誓要將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吕布这一手“抢收麦子”,打在了他最致命的七寸上。
袁绍头痛欲裂,不出战失民心,出战恐中诱敌之计,似乎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
谋士沮授,缓缓开口:“主公,两害相权取其轻。民心不可失,但主力更不可浪掷。”
“不若————主动让出几个县的地盘,满足其抢粮之欲!”
“什么?將土地粮草拱手让与那鄙夫?”袁绍惊呼。
沮授道:“吕布军凶悍,不可力敌,只需派遣一员上將,率领一支精悍的混合部队,不断袭扰!
能將其主力吸引、钉死在魏郡一段时间,为我军其他郡县收割麦子贏得时间,便是成功!
冀州地大物博,清河、安平、渤海诸郡粮草尚足,耗得起!
只要根基不乱,丟几个县的麦子,伤不了我军筋骨!”
袁绍听著,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沮授的话,为他找到了一个看似退让、实则爭取主动的台阶。
既能向外界展示他仍在抵抗,又能保全主力,稳定大局。
袁绍猛地一拍案几,下了决心,“就依此计!让他吕布抢些麦子去,看他能囂张到几时!”
他目光转向麾下几位驍將,沉声点將:“张郃、高览、麴义听令!”
“末將在!”三员大將慨然出列。
“命你三人,率八千先登死士、五千大戟士並一万强弩营,即日出发,奔赴魏郡!不必求全功,但要像钉子一样,將他主力牢牢吸引在魏郡,不得使其再向东、向北流窜!”
“末將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