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海洋，已经脚下漂浮不定、随时都能翻的木板，修书玥的心情是复杂的。

“师傅……”她扯住她身旁站着的玄冥的袖子。

“嗯”玄冥回道，手持着扇子无聊的在他腿上小幅度的拍着。

“我们不是说好要去人界吗，为何我们会在水里……”而且在水里为何偏偏要踩块板子而不是坐船呢。

“徒儿，我们是要行侠仗义，行侠仗义的前提，难道不是该入乡随俗吗？平常人家出海是能怎么节约成本就怎样节约的，我们好歹有块板子，很多人出海都是靠自己游啊！”他一副我这都是为你好的神情，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说的她是一愣一愣的。

不过她就好奇，人类出海不坐渔船，那怎么捕鱼呢？当然，这句话她憋在了心里。她无聊的扯了扯身上的白布，干脆坐在木板上撑着下巴，欣赏无边无际的南海。

“相思曲，

长叹歌，

梦里缠绵梦外孤。

巫山云，

西窗烛，

美人泪断南国苦……”也不知在海上飘荡了多久，修书玥突然一惊，左右打量着周围，她怎么会在大海上朦胧的听着有人在唱歌，那声音，凄婉入骨，相思成灾，她的眼泪失控地夺眶而出，如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脸颊砸在白衣上，右手轻轻抬起，仿佛试图去触屏什么，可落入手中的，只有空气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舒玥，醒醒！”玄冥的喊声惊醒了修书玥，接着他将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发出一阵温暖的蓝光，驱散她心中莫名的哀伤。看到她空白的眸子里恢复色彩，他松了口气，语气里带有几分责备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就被鲛人的歌声引诱了！”

他本来在沉思该怎么完成封印的任务顺便在旅途中带他的傻徒弟去拜访几位老友，谁知一低头就看见他那傻徒弟眼神空白，身子拼命往一个方向倾，眼睛红红的还带着泪水，刚好她今日穿的是雪白的布衣，衬着她的小脸更加苍白无助，我见犹怜。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女人哭，小小的一只颤抖着，显得是那么无助，那么惹人怜爱。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为她拭去泪水，然后再像以往一样，对她轻轻的说一声：“别怕，有为师在。”

但他忍住了。

他喊醒了她，并渡给了她神力让她免受鲛人歌声的诱惑，扔给了她一条帕子，让她把她自己的小脸给擦擦。而这些在修书玥眼中，只是她的别扭师傅洁癖晚期又犯了。

“师傅，我们是到了南海吗？”她把擦过眼泪的手帕收入襟中，问。若她没记错，古书有云：“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既然这里有鲛人，那就是南海没错了。

哪知玄冥回了她一个‘你才知道啊’的眼神，她顿时内心火气蹭蹭蹭的就上来了，“徒儿，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情就趁机对为师‘上下其手’哦”玄冥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在她打算报复他前先抖了一句，再满意地欣赏她敢怒不敢言、火气只能往肚里憋的表情，小脸因愤怒而涨的红红的，还真是可爱呢。

“是的，师傅！徒儿一定不会对您‘上下其手’的！”她握紧了拳头，别开脸不想在看他。而就在这时，她之前听到的歌声却再一次响起，玄冥面色一凛，收起之前嬉笑的表情，朝大海中央望去，这次他们两个人都明明确确的听到了歌声，而且这歌声的主人，正在向这里急速赶来。

“苍山下，

古城前，

鸳鸯啼血青梅碎……”下一刻，一条鲛人越出水面，双手抚上修书玥的面颊，犹如情人间的轻柔爱抚。修书玥的目光投入鲛人蔚蓝色的眸子里，只一瞬就陷入了迷离。

“舒玥你的定力怎么这般差！”玄冥看见一仙一人‘深情对视’，只觉得碍眼，他心中莫名来了火气，两手一挥便凝聚了两个水球向鲛人砸去，鲛人一愣，怕是没有想到会有人突然攻击他，忙游回海中躲避,可他玄冥的法术岂是这么轻易就能避开的？那两个水球跟着鲛人冲进海里后不断吸收周围的水分，对鲛人越攻越猛，初时鲛人还能轻松躲过，可越到后面躲起来就越加吃力，显得十分狼狈。

“师傅你干什么啊？快住手！”修书玥急忙喊玄冥住手。

你让我住手”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自称都从“为师”变成了“我”。

玄冥阴沉着脸，冷哼一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心里嘀咕着他好心好意救她她却还不领情，真是白养这个蠢徒弟了。而那鲛人一见威胁解除，再次游上水面，在修书玥前面绕了几圈表示感谢，看向玄冥时，眼里多了几分戒备。

“别怕，他是我师傅，对你没有恶意的。”修书玥轻轻安慰鲛人，“我先给你疗伤。”她同时伸出手，悬空放在鲛人伸过来的一只手上，口中念念有词，金色的光晕从鲛人的手部延展至全身，使他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玄冥这才注意到鲛人身上多处受了重伤，有他刚刚施法造成的，但更多的是之前就有的，而且大多数还是新伤。

他惹了什么人，竟会遭如此毒手何况……玄冥扫了眼鲛人的腹部，本该平坦的小腹此时却鼓起。鲛人一族由雄性受孕繁衍后代，雌性负责补货猎物，看这只鲛人如此狼狈，恐怕他的伴侣，也危在旦夕。玄冥默默向鲛人投以同情的目光，看的他发寒。

“你和你的伴侣走散了？”玄冥问，他没想到鲛人听到后眸子一黯，一言不发。

“他的妻子，发现他是鲛人后抛弃了他，还聚集了很多道士把他伤成了这样。”修书玥向玄冥解释，又补了句:“我们仙界一向与鲛人一族交好，可以通过目光传递信息。”不过这项能力，只有他们仙界的贵族才能使用。好在这位鲛人闻到她身上的仙气后前来求助，不然他怕是熬不过几天的。

“人类真是自私，爱的时候爱的死去活来，一旦不爱了就弃之如敝履。他违背天条，爱上人类，这一切本就是他自作自受。”玄冥冷冷的说，他得知这鲛人是爱上人类后心中的同情顿时消失殆尽，收回了出手相助的想法。

“你怎么能这么说？！”修书玥立刻反驳道，“他的妻子说不定只是因为发现丈夫身份一时害怕才伤害了她的丈夫，说不定过几天矛盾解开他们又后和好如初的了！更何况你说人类自私，难道你们神明就不自私了吗？仗着自己法力无边就随意写些天条天规限制别人生活。大家都说神最多情却最无情，广播情种却从来不付出真情！”

她越说越来气，把要尊师重道的包袱甩在了一边她打小就听她哥哥给她讲了很多关于神界的故事，其中最多的就是关于神的情爱的。而且……修书玥的目光紧锁在玄冥身上，她对他的感情，他不也是没察觉到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既然你认为我们无情，那你干嘛还要我这个师傅罢了罢了，你这个徒弟我不要了！”他甩了甩袖子，将她之前给他准备的包袱扔到海里，一转身就失去了踪影。

她楞楞的看着她的包袱在海里沉浮，她有些不信，他就这么抛下她了？呵，哥哥说的是呢，神啊，果然无情。

鲛人快速沉入水中，在包袱沉到海底前拉起包袱，把它递给她。

“谢谢你……”她的东西失而复返，她却并不高兴，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为了他准备的，现在他都走了，

她拿着它，又还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