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期间远在内蒙的哥哥打来电话,说内蒙古牲畜大面积死亡,人员死亡也在不断增加,好在学校现在还没开学,今天上午学校被封闭起来,住在学校内部职工宿舍的哥哥一家现在还算安全,目前校方高层正在和国家相关部门取得联系,商讨安全撤离的方案。
大爷躺在房间的大床上,刚刚喝了一碗开水,现在听说哥哥安全的消息,脸色好看了许多。
安抚好虚弱的大爷,我和父亲俱都是愁眉深锁。三叔三婶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逃脱,就算是逃出来了,这一大家子又何去何从?
午后正是最闷热的时刻,可所有人都仿佛置身数九寒天,只觉得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这彻骨的寒流冻得发抖。
网上的消息不出我们所料,医院已经不堪重负,许多医护人员也被感染,医护资源严重缺乏,大多数病人还没有送进病房就死在救护车上。混乱和死亡的场景被拍成视频和照片放到网上,触目惊心。国家发布了一篇紧急通告,告诉全国人民不要慌乱,政府会采取措施积极挽救,之后便一直沉默,那毫无实质内容的通告变成了一张空头支票,已经无法安抚惊慌的民众了。
国际新闻也只有寥寥几条,大国称会积极对中国实施援救,与此同时,另一条消息称大部分国家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病毒不单单在中国飞速扩散,整个亚欧大陆、南北美都已经开始被大面积波及,非洲和大洋洲目前情况稍好,但是也并未幸免于病毒威胁。总之一句话,现在各国都面临着危机,已经无暇顾及中国。整个世界似乎一夕之间就变成了末日,死亡的阴影如同光线下的影子,紧紧跟在每一个人的身后。
夏天的夜晚来的很迟,晚饭没有生火,母亲用电饭锅煮了粥,又煮了十个鸡蛋,每人就着咸菜简单吃了点。本来还切了香肠,可是大家都没胃口,吃不下香腻的东西,一盘子香肠端上来什么样端下去什么样。
天黑下来之后,我们收到三叔的短信,说他们已经出了村子,现在在离江边二里多地的另一个小村子里,正往江边走,前面遇上岔路口,不知道该走哪条路才能迎上我们。
我回复短信,让他们在附近找一处玉米地躲着,我们马上就过去。
除了父亲,这船上都是老弱妇孺,小舅虽然强壮,可现在胳膊吊着绷带,实在不顶用。父亲收拾一下准备自己去,我拦住他,告诉他我一定要跟着去,否则的话,咱们谁都别去。
我以为父亲会坚决阻止我同去,没想到他只是犹豫一下,便点头答应了。换上深色T恤和球鞋,我和父亲坐上小船,静悄悄往岸上划去,回头看我的方舟,它静静的浮在水上,颇为硕大的船身在水面上微微摇晃,似乎在表达着它对我们此行的担忧和祝祷。
我和父亲轮流摇桨,大约一个半小时,小船靠了岸。我和父亲栓好了船,快步朝小村走去。
叔叔他们现在藏身的小村子,就是昨天我们寄存摩托车的那户人家所在的村子。村子不大,只有六七户人家,我估计那里都称不上是个村子,应该是归二十里外的大村子管辖的,水边虫草丰足,他们大都是养鸭子养鹅起家,为了产蛋优良,就在水边安了家。
二里多地,并不算远,不过十分钟,我们就看到了村子里的灯光。
我把电话打了过去,三叔接的电话。
“丹阳?你们在哪?”
“三叔,你还记得咱们上次来的时候,寄存摩托车的那家吗?那家门口有颗大树,树上常年挂着灯笼……我和我爸就在那家前面的玉米地里……”
“我记得!我们就在附近,马上就过去!”
果然,不一会儿前面就来了两个人影,步履匆匆,走在前面的人正拿着手机拨号。我的手机放了静音,屏幕一亮,我确定前面的人影就是三叔三婶,遂走出玉米地,向他们招手。
三叔三婶几乎小跑着过来了,我发现三叔的左胳膊有些僵硬,伸手去碰,叔叔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受伤了?”我压低声音担忧的问道。
“小伤,不要紧的。快走吧!”
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一行四人不再多话,急匆匆往江边走去,路上只闻急促的脚步声和有些粗重的喘气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刺耳。
到了江边拴船的地方,父亲让我们先上船,他解了绳子之后再上去。我刚要迈步往下跳,站在我身后的三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我惊得一跳,刚要问她干什么,她一巴掌猛地拍在我的嘴上,示意我别出声,拉着我的胳膊往后跑。
我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回头看父亲和三叔已经钻进了树林子,我反手抓住三婶的手腕,和她一起往林子里窜。
拴船的是一截旧木头,恰好离这片小树林不远,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四个人都钻了进去,各自找了一棵树藏住身体,然后探出头往林子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