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思思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老郑略带悲哀地说道：“我和他们一家是老邻居，那时候大家住在老房子里，共用着灶头间，时常串门，街坊邻居关系特别好，比亲戚还亲。”他顿了顿，摇摇头再次发出了一声叹息：“哎！那个时候的思思才三岁，一见我就笑，还常缠着要我抱，跟我亲得就像半个女儿。我们两家人还经常一起带着孩子去动物园看猴子，去长风公园划船，那时候的日子，虽说大伙儿都不富裕，过得紧巴巴的，却非常踏实安心，倒也蛮好。思思她还是有个幸福的童年的。”说到这里，老郑停了停，倾身向前，往烟灰缸里弹掉些烟头上燃尽的烟灰，那一截颓然撒落的烟灰仿佛就像是燃尽的一段岁月，熄灭、脱落、最终无迹可寻。

“这样安稳的日子过到了96年，为了挣钱，思思的妈妈同老叶闹了一阵说要跟着家里的亲戚去日本打工。老叶一开始不同意，说一家人分开不好，一起跟着去吧又放不下才7岁的思思。无奈之下，老叶只得同意让思思的妈妈出国去。可谁知道，思思她妈才一年不到就跟个在日本当包工头的有钱男人好上了！她回国大闹了一场后便同老叶离了婚，此后她就在日本定居，再也没有回来。起初，她还惦记着小思思，时不时给她寄些穿的用的和学习用品。可后来，她又有了自己新的孩子，便不太顾得上思思了，渐渐断了联系。思思小小年纪没了妈妈，性格上就逐渐内向起来，不像以前这么活泼这么爱笑了。老叶是既当爸又当妈，为了供养孩子，他听说开出租车挣钱多，就从厂里辞了职，学车开出租。老叶为了多挣钱，开起车来没日没夜，吃饭也不定时，没过几年就把胃搞坏了，得了胃溃疡，特别严重，实在无法，就去医院切除了半个胃。”老郑似乎十分痛心，把没抽完的烟全一股脑儿掐灭在烟灰缸里，“说到底，老叶他都是为了他这个女儿啊！”

费志远和蒋盛楠听到这里，便也十分敬佩这个了不起的父亲。

“老叶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再开出租，就找了份门房保安的工作，工作轻松了，却少了很多收入。那时候，思思还在上初中，家里忽然窘迫起来，对她的触动也是很大。别人家的孩子放了暑假寒假可以参加各种夏令营，可以学钢琴学画画，思思则只能呆在家里或是和爸爸一起看大门。别人家的孩子有很多漂亮的衣服和裙子，可思思没有，思思本就生得美，也爱美，却常年只能穿着校服。她各方面都不如人，学习成绩也很一般，所以慢慢就自卑起来，也越来越羡慕有钱人的生活。如此到了高中，思思已出落得婷婷玉立了，在我们那个老弄堂里，她是出了名的美人，比她妈妈年轻的时候还漂亮呢！虽说身上只是一套普普通通的校服，可走哪儿都能晃得人移不开眼睛，活脱脱是广告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她学习不怎么好，可人漂亮也是一份资本，高中毕业后她就考进了一所二三流的艺术学院，学习表演。”

老郑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一口后，才继续说道：“她那个性格，去学什么表演，根本没法混那圈子！”

“是，思思……看着还是挺单纯的，娱乐圈太乱，她哪儿行啊！”听了这么段时间的故事，费志远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插嘴道。

“可不是！”老郑说到这儿，似乎有点激动起来，“她骨子里是个老实巴交还带着些自卑的孩子，上了那个什么不入流的艺术学院后情况越发糟糕！好的不学学坏的，还觉得自己挺时髦！她看人家有什么她也要有什么，只要是个名牌她都想买，可又没有多少钱，她一开始还只是去当什么平面模特，到处拍拍照，可后来嫌弃来钱慢，就跟着班里几个不上进的女同学去酒吧卖起了洋酒，她酒没卖出去多少，倒是认识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生意人，那个人出手阔绰又惯会甜言蜜语，把思思哄得云里雾里，你们想想看，她以那样的身份，又在那种地方，她能遇到什么正经的好人呢！这些事我和她爸爸也是在出事之后才知道的。这个思思啊，她瞒着我们所有人，跟那个骗子从大二好到了大三。那个人渣为了哄骗思思，说等她一毕业就要娶她，还给她买了个钻戒！思思那时候学校都没毕业，她能懂什么？受了这许多小恩小惠就全当了真，死心塌地地跟他好。”

“难道说，她最后竟是为了这个男人而寻的死？”蒋盛楠听到这里，对这个叶欣思只觉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比她还不幸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人家把日子过成这样，她怎么也不想想她爸！”

“是阿，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可惜了这么个孩子，小时候的聪明劲我老郑记忆犹新，怎么长大了成了这幅样子！哎！”

“那后来呢？她到底是不是因为被这男人骗了，所以寻死？”费志远也急着问道。

“也不全是。”老郑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