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余,转兵部郎中。光庭沉静少言,寡于交游,既历清要,时人初未许之。及在
职,公务修整,众方叹伏焉。十三年,将有事于岱岳,中书令张说以大驾东巡,
京师空虚,恐夷狄乘间窃发,议欲加兵守边,以备不虞,召光庭谋兵事。光庭曰:
“封禅者,所以告成功也。夫成功者,恩德无不及,百姓无不安,万国无不怀。
今将告成而惧夷狄,何以昭德也?大兴力役,用备不虞,且非安人也。方谋会同
而阻戎心,又非怀远也。有此三者,则名实乖矣。且诸蕃之国,突厥为大,贽币
往来,愿修恩好有年矣。今兹遣一使征其大臣赴会,必欣然应命。突厥受诏,则
诸蕃君长必相率而来。虽偃旗息鼓,高枕有余矣。”说曰:“善。吾所不及矣。”
因奏而行之,寻转鸿胪少卿。东封还,迁兵部侍郎。十七年,拜中书侍郎,同中
书门下平章事,寻兼御史大夫。无几,迁黄门侍郎,依旧知政事。从巡五陵回,
拜侍中,兼吏部尚书,又加弘文馆学士。光庭乃撰《瑶山往则》及《维城前轨》
各壹卷,上表献之。手制褒美,赐绢五百匹,上令皇太子已下于光顺门与光庭相
见,以重其讽诫之意。光庭又引寿安丞李融、拾遗张琪、著作左郎司马利宾等,
令直弘文馆,撰《续春秋传》。上表请以经为御撰,而光庭等依左氏之体为之作
传,上又手制褒赏之。光庭委笔削于李融,书竟不就。时有上书请以皇室为金德
者,中书令萧嵩奏请集百僚详议。光庭以国家符命久著史策,若有改易,恐贻后
学之诮,密奏请依旧为定,乃下诏停百僚集议之事。二十年,扈从祠后土,加光
禄大夫,封正平男。寻卒,年五十八,优制赠太师,辍朝三日。初,光庭与萧嵩
争权不协。及为吏部,奏用循资格,并促选限至正月三十日令毕,其流外行署,
亦令门下省之。光庭卒后,嵩又奏请一切罢之,光庭所引进者尽出为外职。时有
门下主事阎麟之,为光庭腹心,专知吏部选官,每麟之裁定,光庭随而下笔,时
人语曰:“麟之口,光庭手。”太常博士孙琬将议光庭谥,以其用循资格,非奖
劝之道,建议谥为“克”。时人以为希嵩意旨。上闻而特下诏,赐谥曰忠献,仍
令中书令张九龄为其碑文。史官韦述以改谥为非,论之曰:《春秋》之义,诸侯
死王事者,葬之加一等,嘉其有功而不及其赏也。爰至汉、魏,则襚之印绶,
宠被窀穸,唯德是褒,岂虚授也!近代已来,宠赠无纪,或以职位崇显,一切优
锡;或以子孙荣贵,恩例所加,贤愚虚实,为一贯矣。裴光庭以守法之吏,骤登
相位,践历机衡,岂不多愧?赠以师范,何其滥欤!张燕公有扶翊之勋,居讲讽
之旧,秩跻九命,官历二端,议者犹谓赠之过当,况光庭去斯犹远,何妄窃之甚
哉!盖名器假人,昔贤之所惋也。
史臣曰:昔晋侯选任将帅,取其说《礼》《乐》而敦《诗》《书》,良有以
也。夫权谋方略,兵家之大经,邦国系之以存亡,政令因之而强弱,则冯众怙力,
豨勇虎暴者,安可轻言推毂授任哉!故王猛、诸葛亮振起穷巷,驱驾豪杰,左指
右顾,廓定霸图,非他道也,盖智力权变,适当其用耳。刘乐城、裴闻喜,文雅
方略,无谢昔贤,治戎安边,绰有心术,儒将之雄者也。天后预政之时,刑峻如
壑,多以谀佞希恩,而乐城、甑山,昌言规正,若时无君子,安及此言?正平铨
藻吏能,文学政事,颇有深识。而前史讥其谬谥,有涉陈寿短武侯应变之论乎!
非通论也。
赞曰:殷礼阿衡,周师吕尚。王者之兵,儒者之将。乐城、闻喜,当仁不让。
管、葛之谭,是吾心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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