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郡举秀才,以时乱不应。萧铣僣号于荆州,召署中书侍郎,专典文翰。及
河间王孝恭定荆州,军中将士咸欲大掠,文本进说孝恭曰:“自隋室无道,群雄
鼎沸,四海延颈以望真主。今萧氏君臣、江陵父老,决计归降者,实望去危就安
耳。王必欲纵兵虏掠,诚非鄙州来苏之意,亦恐江、岭以南,向化之心沮矣。”
孝恭称善,遂止之。署文本荆州别驾。孝恭进击辅公祏,召典军书,复署行台
考功郎中。贞观元年,除秘书郎,兼直中书省。遇太宗行藉田之礼,文本上《藉
田颂》。及元日临轩宴百僚,文本复上《三元颂》,其辞甚美。文本才名既著,
李靖复称荐之,擢拜中书舍人,渐蒙亲顾。初,武德中诏诰及军国大事,文皆出
于颜师古。至是,文本所草诏诰。或众务繁凑,即命书僮六七人随口并写,须臾
悉成,亦殆尽其妙。时中书侍郎颜师古以谴免职,顷之,温彦博奏曰:“师古谙
练时事,长于文法,时无及者,冀蒙复用。”太宗曰:“我自举一人,公勿忧也。”
于是以文本为中书侍郎,专典机密。又先与令狐德棻撰《周史》,其史论多出于
文本。至十年史成,封江陵县子。十一年,从至洛阳宫,会谷、洛泛溢,文本上
封事曰:
臣闻创拨乱之业,其功既难;守已成之基,其道不易。故居安思危,所以定
其业也;有始有卒,所以隆其基也。今虽亿兆乂安,方隅宁谧,既承丧乱之后,
又接凋弊之余,户口减损尚多,田畴垦辟犹少。覆焘之恩著矣,而疮痍未复;德
教之风被矣,而资产屡空。是以古人譬之种树,年祀绵远,则枝叶扶疏;若种之
日浅,根本未固,虽壅之以黑坟,暖之以春日,一人摇之,必致枯槁。今之百姓,
颇类于此。常加含养,则日就滋息;暂有征役,则随而凋耗。凋耗既甚,则人不
卿生;人不卿生,则怨气充塞;怨气充塞,则离叛之心生矣。故帝舜曰:“可爱
非君,可畏非人。”孔安国曰:“人以君为命,故可爱;君失道,人叛之,故可
畏。”仲尼曰:“君犹舟也,人犹水也;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是以古之
哲王,虽休勿休,日慎一日者,良为此也。伏惟陛下览古今之事,察安危之机,
上以社稷为重,下以亿兆为念。明选举,慎赏罚,进贤才,退不肖。闻过即改,
从谏如流。为善在于不疑,出令期于必信。颐神养性,省畋游之娱;去奢从俭,
减工役之费。务静方内而不求辟土;载橐弓矢而无忘武备。凡此数者,虽为国之
常道,陛下之所常行,臣之愚心,唯愿陛下思之而不倦,行之而不怠。则至道之
美,与三、五比隆;亿载之祚,随天地长久。虽使桑谷为妖,龙蛇作孽,雉雊于
鼎耳,石言于晋地,犹当转祸为福,变咎为祥。况水雨之患,阴阳常理,岂可谓
之天谴而系圣心哉?臣闻古人有言:“农夫劳而君子养焉,愚者言而智者择焉。”
辄陈狂瞽,伏待斧钺。
是时魏王泰宠冠诸王,盛修第宅,文本以为侈不可长,上疏盛陈节俭之义,
言泰宜有抑损,太宗并嘉之,赐帛三百段。十七年,加银青光禄大夫。
文本自以出自书生,每怀捴损。平生故人,虽微贱必与之抗礼。居处卑陋,
室无茵褥帷帐之饰。事母以孝闻,抚弟侄恩义甚笃。太宗每言其“弘厚忠谨,吾
亲之信之。”是时,新立晋王为皇太子,名士多兼领宫官,太宗欲令文本兼摄。
文本再拜曰:“臣以庸才,久逾涯分,守此一职,犹惧满盈,岂宜更忝春坊,以
速时谤。臣请一心以事陛下,不愿更希东宫恩泽。”太宗乃止。仍令五日一参东
宫,皇太子执宾友之礼,与之答拜。其见待如此。俄拜中书令,归家有忧色,其
母怪而问之,文本曰:“非勋非旧,滥荷宠荣,责重位高,所以忧惧。”亲宾有
来庆贺,辄曰:“今受吊,不受贺也。”又有劝其营产业者,文本叹曰:“南方
一布衣,徒步入关,畴昔之望,不过秘书郎、一县令耳。而无汗马之劳,徒以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