祎之曰:“吾必死矣。太后临朝独断,威福任己,皇帝上表,徒使速吾祸也。”
祎之在狱时,尝上疏自陈。及临终,既洗沐,而神色自若,命其子执笔草谢表,
其子将绝,殆不能书。监刑者促之。祎之乃自操数纸,援笔立成,词理恳至,见
者无不伤痛。时麟台郎郭翰、太子文学周思钧共称叹其文,则天闻而恶之,左迁
翰为巫州司法,思钧为播州司仓。睿宗即位,以祎之宫府旧僚,追赠中书令。有
集七十卷,传于时。
魏玄同,定州鼓城人也。举进士。累转司列大夫。坐与上官仪文章属和,配
流岭外。上元初赦还。工部尚书刘审礼荐玄同有时务之才,拜岐州长史。累迁至
吏部侍郎。
玄同以既委选举,恐未尽得人之术,乃上疏曰:
臣闻制器者必择匠以简材,为国者必求贤以莅官。匠之不良,无以成其工;
官之非贤,无以致于理。君者,所以牧人也;臣者,所以佐君也。君不养人,失
君道矣;臣不辅君,失臣任矣。任人者,诚国家之基本,百姓之安危也。方今人
不加富,盗贼不衰,狱公未清,礼义犹阙者,何也?下吏不称职,庶官非其才也。
官之不得其才者,取人之道,有所未尽也。臣又闻传说曰:“明王奉若天道,建
邦设都,树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不惟逸豫,惟以理人。”昔之邦国,今之
州县,士有常君,人有定主,自求臣佐,各选英贤,其大臣乃命于王朝耳。秦并
天下,罢侯置守,汉氏因之,有沿有革。诸侯得自置吏四百石以下,其傅相大官,
则汉为置之。州郡掾吏、督邮从事,悉任之于牧守。爰自魏、晋,始归吏部,递
相祖袭,以迄于今。用刀笔以量才,案簿书而察行,法令之弊,其来自久。
盖君子重因循而惮改作,有不得已者,亦当运独见之明,定卓然之议。如今
选司所行者,非上皇之令典,乃近代之权道,所宜迁徙,实为至要。何以言之?
夫尺丈之量,所及者盖短;钟庾之器,所积者宁多。非其所及,焉能度之;非其
所受,何以容之?况天下之大,士人之众,而可委之数人之手乎?假使平如权衡,
明如水镜,力有所极,照有所穷,铨综既多,紊失斯广。又以比居此任,时有非
人。岂直愧彼清通,昧于甄察;亦将竟其庸妄,糅彼棼丝。情故既行,何所不至?
脏私一启,以及万端。至乃为人择官,为身择利,顾亲疏而下笔,看势要而措情。
悠悠风尘,此焉奔兢;扰扰游宦,同乎市井。加以厚貌深衷,险如溪壑,择言观
行,犹惧不周。今使百行九能,折之于一面,具僚庶品,专断于一司,不亦难矣!
且魏人应运,所据者乃三分;晋氏播迁,所临者非一统。逮乎齐、宋,以及周、
隋,战争之日多,安泰之时少,瓜分瓦裂,各在一方。隋氏平陈,十余年耳,接
以兵祸,继以饥馑,既德业之不逮,或时事所未遑,非谓是今而非古也。武德、
贞观,与今亦异,皇运之初,庶事草创,岂唯日不暇给,亦乃人物常稀。天祚大
圣,享国永年,比屋可封,异人间出。咸以为有道耻贱,得时无怠,诸色入流,
岁以千计。群司列位,无复新加,官有常员,人无定限。选集之始,雾积云屯,
擢叙于终,十不收一。淄渑杂混,玉石难分,用舍去留,得失相半。抚即事之为
弊,知及后之滋失。
夏、殷已前,制度多阙,周监二代,焕乎可睹。岂诸侯之臣,不皆命于天子,
王朝庶官,亦不专于一职。故周穆王以伯冏为太仆正,命之曰:“慎简乃僚,无
以巧言令色便僻侧媚,唯吉士。”此则令其自择下吏之文也。太仆正,中大夫耳,
尚以僚属委之,则三公九卿,亦必然矣。《周礼》:太宰、内史,并掌爵禄废置;
司徒、司马,别掌兴贤诏事。当是分任于群司,而统之以数职,各自求其小者,
而王命其大者焉。夫委任责成,君之体也,所委者当,所用者精,故能得济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