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衾卧
又是一年晚秋时节,章敬亭躺在一只老式竹摇椅上,嘴里叼着一只烟斗,用无精打采的眼神凝视着窗外,这座老宅子的窗正对着一条僻静街道,很少有人走过这样偏僻的街道。
忽然,出现一个穿着鹅黄色绣花旗袍的姑娘的身影,她背对着章敬亭所住的老式洋楼,摆出一个活泼的姿势,章敬亭看得有些呆住了,好美,自己是在做梦么?
顺着鹅黄色的身影向前方看去,几个穿着时髦的学生正举着相机给这边穿旗袍的小姑娘拍照,章敬亭仿佛从梦中醒来,放下烟斗,拿起拐杖,慢慢的站起身来,缓缓地踱到房间中的一面大穿衣镜前,打量着自己。
那浓郁的杂乱无章的眉毛,深陷的眼窝,沟壑纵横的皮肤,还有…一头已白尽的头发,身上的中山式西装倒也还笔挺,他不禁沉闷的笑了两声,有些得意的样子,仿佛自己还是七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慢慢伸出手整理着自己的西装,又梳了梳一头白发。
正要放下梳子,就听到孙女章存香的声音传来:“爷爷,你怎么又起来了,医生吩咐了你尽量不要活动,我扶你回床上躺着还是去床边坐着?”
他望着镜子呆呆的笑了“回床上躺着吧,我…想做一个美梦啊。”
章敬亭在孙女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到床边,躺下,这次,他真的做了一个美梦,梦里,全是那穿着鹅黄色旗袍的身影,她站在黄浦江边,柔婉一笑“敬亭哥哥,三生石旁,奈何桥头,你要少喝一碗孟婆汤,我要你记得我……”
第一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秦香衾,你如果敢跳下去,我便不要这大好江山了!”章敬亭泛着银光的手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牙齿咬的‘格格’响“你不要我了,难道也不要我们一起守护着的这片土地了吗?”
香衾长长的睫毛在初春的暖阳里微微泛着金色的光,她闭上眼,睫毛轻轻抖动着,泪水从浓密的睫毛间滑落,落进黄浦江里,她就那样站在高高的大坝上,一身鹅黄色旗袍,两颗小小的珍珠在耳边轻轻摇晃,一如当年他第一次看见她,站在人群里,像是一朵春日里新开的花蕊,娇嫩得令他心疼,她颤抖着开口“敬亭哥哥,我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太懦弱,我不敢,也不能争你,她能给你天下,我连陪你打天下都做不到。”
“你不能离开我,如果连你都离开我了,我要这天下做什么?”章敬亭的嘴唇微微抖着,眼睛血红地盯着香衾,握紧了手里的枪,扣着机板的手也颤抖着。
她微微勾起嘴角,有些挑衅般地望着章敬亭“敬亭哥哥,我要你记得,是你负了我,你永远也还不完了,我要你记得我,下辈子,三生石,奈何桥头,你要少喝一碗孟婆汤,这样你才不会忘记香衾……”
她就那样轻盈地落下,像一片失了力气的羽毛,缓缓砸中水面,沉了下去,涟漪一片片地泛开。
章敬亭手里的枪突然失去了重心,‘啪’一声摔在地上“来人,都给我救人!救人!你们都给我把她救上来,救上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