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吴妈正吃着早饭,有小米粥与腌萝卜的味道飘来。
“陈小姐,昨日吴某冒昧打扰,请见谅,今日有一事相求,吴某昨日新得两张戏票,无人共赏,又记起昨日陈小姐说宴会是无趣之地,不知陈小姐可有雅兴与吴某共赏一出话剧?明日上午十点,吴某在秦淮剧院门口恭候。”
香衾先是有些惊讶,惊讶他是怎样的手眼通天,仅一面之缘就打听到了秦家的住址,一大早竟差人送了信来,但仔细瞧一瞧那信,又看见称呼写着陈小姐,可见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他到底是怎样知道自己家的住址的呢?可转念一想,他与婉珍是旧识,说不定是上婉珍那里打听来的。
但香衾转念一想,又有些嗤之以鼻,昨日这位吴先生彬彬有礼的模样,今日差遣个丫鬟来送信,倒是借了丫鬟的嘴巴说了些风凉话,他们吴家高门大户的,她秦香衾不能攀,更不愿意攀,他自作主张来与她谈话也就罢了,何必表面客气又背地里鄙夷呢?
她越想越有些生气,这位吴先生看上去斯文有礼,还装作了好意邀自己去看戏,可他家的一个丫鬟都这样子看不起自己小门小户的,何况他呢?于是反复地看了几遍手中捏着的戏票,默默地将戏票塞到沙发的夹缝中去了。
她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却听见吴妈在饭厅喊着了“小姐,吃饭了。”
香衾这才回过神来,慢慢地踱去了饭桌。
“今天把去年新做的腌萝卜从后院树下启了出来,最是好吃,我切了丁,小姐配些粥吃吧。”吴妈笑着,脸上堆积起来的皱纹仿佛岁月刻下的温柔地伤痕,最慈祥的模样。
香衾笑了“那萝卜我可是惦记了许久了,终于是启出来了。”
说着便喝着粥,就着萝卜,与母亲有一嘴没一嘴的谈着街坊里的事情。
这样宁静的上午,吴辰珏亦没有闲着,他遇到了一桩棘手的事情,就在昨日陪思娅去同学聚会回家后,他收到了一封信,信上没有署名,只是送信的人指名要吴家大少爷收。
吴家这几年来,生意全靠着这位留洋归来的大少爷支撑着,吴老爷这几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不要说打理家事与生意了,连自己行动都有些困难,吴夫人也常常拉着吴辰珏落泪,只希望他能好好经营家业,照顾妹妹。
吴家的男孩只剩了吴辰珏一人,他倒是有个亲妹妹名叫吴纯忆,人如其名,温柔内敛,不同的是,吴辰珏的表妹吴思娅倒是个聪明伶俐的大美人。要支撑起一大家人的生活,吴辰珏深知自己肩上的重负,也努力地在商场上周旋,近两年竟也家业兴隆起来,从一开始的收购各处粮草,开米铺生意,渐渐又涉及到布庄当铺,而今又新开了几家酒楼。
昨日,他收到的无名信上,清楚地写着“明日,请吴先生翟军军营一见,有要事相商。”
吴辰珏心中‘咯噔’一下凉了半截,只听说翟军与瑜军一向不和,瑜军已发兵南下,而翟军不可能一无所知,吴辰珏作为一位在商场浮尘了惯了的人,马上就敏锐地嗅到这场战争和粮草生意间密不可分的关系。
深夜里,吴辰珏坐在父亲床边,看着吴择良沉睡的面庞,一呼一吸胸间的波动,他默默地叹了口气“爹爹,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做?自古向来是官商勾结没错,但是,他们是军人。他们用生命在拼杀没错,但是,他们在与我们国家的人自相残杀,我不惋惜这粮草,我只惋惜那些鲜血与人命,我从做商人开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我是中国人。”
吴择良因病着,本就睡不沉,这会子便也悠悠转醒“孩子,哪个改朝换代不需要付出鲜血?秦一统天下,流血的是不是中国人?刘邦要当汉高祖,要杀的是不是项羽?若军人的统帅是个好统帅,心怀天下,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那么将粮草供给他,即使分文不收也是应该的。”
吴辰珏点了点头“爹,儿子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