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年久失修的教堂,竹制的脚手架已搭建好在教堂的外围,修葺的工作预计明天就能开始。教堂的内部还有些器具摆设没有收拾干净,不过都蒙上了白布,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负责搬运的人过来。
教堂的一扇巨大的彩绘玻璃下,有一架跑音严重的羽管钢琴,库里斯调试好久,才勉强奏出适耳的音符。
他依照着记忆弹奏起刚才路过的中央广场上一位吟游诗人吟唱的歌曲。他听那位流浪的诗人说,他的歌用的是仿古的音调,但是对于库里斯来说,他仍然听着新鲜。
流畅的音符回荡整间教堂,没有人声配合,他依然能够在心里回忆起吟游诗人的歌词:
“旅人,旅人,你是第一位客人。
此处遍地黄金,此处满目玫瑰,此处极乐天堂。
可惜没有她。
遥远的她,
离我而去的她,
不会回来的她。
旅人,旅人,你是幸运的客人。
此处遍地黄金,此处满园玫瑰,此处极乐天堂。
可惜没有她。
遥远的她
离我而去的她
不会回来的她。
旅人,旅人,你是聪明的客人。
你该送去一只纸船,告诉她你不再想念。
因为你在黄金之地
此处黄金遍地,玫瑰满园,极乐天堂。
唯独没有她。
她曾爱我如呼吸平常。
她比黄金更像玫瑰,她比玫瑰更像天堂。
如今她已黯淡无光。
遥远的她
离我远去的她。
旅人,旅人,奇怪的客人。
此处黄金遍地,玫瑰满园,极乐天堂
为何不再停留。
悲伤地离去。”
库里斯轻轻敲下尾音。
一位牧师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
“抱歉,打扰你了吗?”牧师道:“您演奏得很好听。”
“谢谢。”库里斯愉快地接受了牧师的夸奖。
“这间教堂的土地已经出卖,明天这里就要拆了。您来此是为了什么呢?”牧师注视着这位陌生的青年。
库里斯答道:“我只是路过,看见这个地方有些怀念。”
“您以前来过?”牧师问。
“不是,我结婚的教堂和这里很像。”库里斯温和地回答。
牧师将库里斯上下打量一眼,他身上的穿着虽不是华丽精致的服饰,却能有着上等面料质感,反观这间破败的教堂,似乎与他不沾染尘埃的贵气不太符合:“在这种地方结婚,看来您有一段辛苦的过去。”
库里斯只是笑着未作回应。
善于聆听与观察的牧师用他独有的厚重语气开解道:“每个人都会经历些苦难,好在一切都会过去。”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库里斯抬起灰色的眼睛,他安静地注视着牧师。
忽然间的对视,青年的目光有着风和日丽一般的柔软,这使牧师仍然愿意继续与羽管钢琴前的青年闲聊下去。
“提到结婚时,您的神情看起来十分祥和,我想您一定有一位非常好的爱人,一个幸福的婚姻。”牧师道。
青年的目光默许地低垂下来,嘴角挽起一个令人羡慕的弧度。
牧师心领神会,他很愿意探听人们幸福的生活:“恕我冒昧,您的爱人现在在何处呢?她和您一起到访此地了吗?”
“他现在不在我的身边,他……”青年仿佛陷入回忆:“他被一群坏人抓走了,他们伤害了他,折磨了他,最后烧死了他。”青年平静地叙述,他同样平静的面容上,悄无声息地迅速淌下一滴泪,很快,青年便用手指抹掉了它沿着脸颊流下的痕迹。
“抱歉,我失态了。”库里斯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往事,他没有想到自己依然对当年的事情表现得懦弱。
“你不需要道歉。”牧师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的怜悯中带着气愤:“发生在您爱人身上的事简直灭绝人性。如此残忍的恶者一定会受到上神永世的惩罚。”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库里斯灰色的眼神暗藏濒死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