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玫瑰园別墅,时间已经悄然滑向晚上十点。
一进家门,小橙子就极其识趣地跟落在后面、磨磨蹭蹭的两人打了声招呼:“茜茜姐,顾老师,我先上去啦!今天累瘫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只灵巧的兔子,噔噔噔地跑上了二楼,迅速消失在自己的房门后,完美詮释了“电灯泡的自我修养”。
被留在玄关的刘艺菲和顾临川对视一眼,空气中瀰漫著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氛围。
两人慢吞吞地换好拖鞋,一前一后地走上楼梯,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来到二楼走廊,各自房间的门近在咫尺。
刘艺菲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走廊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她姣好的侧脸轮廓,她眼中闪烁著狡黠的光芒,像只准备恶作剧的小猫。
她对著顾临川勾了勾手指,声音压得低低的,带著一丝神秘的意味:“喂,大冰块。”
顾临川疑惑地停下开门的动作,看向她。
刘艺菲悄咪咪地说:“给你三分钟时间,拿上你的哈苏,来我房间。”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不容置疑,“把最后那张照片拍了。”
顾临川微微一怔,隨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索尼大赛那悬而未决的最后一张照片,確实像块石头压在他心里。
见他点头,刘艺菲像是完成了秘密交接的特工,迅速转身,刷开自己的房门溜了进去,门只是虚掩著,留下一条缝隙,仿佛无声的邀请。
顾临川不敢耽搁,立刻回到自己房间。
他甚至没开大灯,借著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精准地从桌上拿起那台熟悉的哈苏相机,检查了一下电池和存储卡还好,电量充足。
走进刘艺菲的房间,顾临川一眼就看见她正站在连接臥室的宽阳台上,背对著房间,手扶著栏杆,静静地远眺著窗外。
十一月初的杭城夜晚,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寒意,夜风从敞开的阳台门吹进来,拂动了轻纱窗帘。
刘艺菲只穿著一件单薄的丝质衬衫,身形在夜色和远处城市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纤细,甚至透著一丝难以言说的孤独感。
他几乎没有犹豫,走上前去,將自己身上那件厚度適中的休閒西服外套脱了下来,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轻柔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正望著钱塘江面零星船火出神的刘艺菲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惊扰,微微一颤,回过头来。
肩上带著他体温的外套驱散了周围的寒意,她看著顾临川那张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却轮廓分明的脸,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
“不错嘛,顾同学,”她语调轻快,带著明显的讚许,“懂事了,知道关心人了。值得表扬!”
顾临川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绷紧了脸,试图维持那点冷峻的形象,结果脱口而出的话却硬邦邦得像块石头:“我————我可不想你生病。不然————不然我会难受的。”
这话直白得近乎傻气,却又奇异地戳人心窝。
刘艺菲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借著房间里透出的光仔细打量他一这傢伙,情商怎么时而掉线时而又突然爆表?
看来“男友情商提升计划”还得长期坚持,任重道远啊!
她忍不住笑出声,故意逗他:“哟,这又是跟谁学的?明轩?还是偷偷补课了?”
顾临川抿著嘴不答,耳根却悄悄热了。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偶尔会偷偷琢磨该怎么对她好。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刘艺菲见好就收,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將话题拉回正轨,“別想转移话题矇混过关!最后一张带有自我表达”的照片,准备怎么拍你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女主角和我背后这片价值连城的江景啊?“”
她张开手臂,做了个夸张的展示动作。
顾临川闻言,顿时陷入了沉默。
他握著相机,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浩瀚的夜色和蜿蜒如银色丝带的钱塘江,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舅舅的话再次在耳边迴响——“摄影和搞科研一样,最高的境界都是忘我——
——你得先把自己扔进去————”
可是,“扔”进去?
怎么“扔”?
“忘我”又是一种什么状態?
他试图捕捉內心细微的感受,试图將眼前的景象、身边的人与自己的情绪融合,却只觉得思绪纷乱,像一团找不到线头的毛球。
越是急切,灵感越是躲藏得无影无踪。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扇紧闭的门前,却找不到钥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阳台上的气氛因为他的沉默而显得有些凝滯。只有夜风拂过江面、穿过城市楼宇带来的隱约呼啸声。
刘艺菲看著他紧抿的嘴唇和略显迷茫的眼神,心里明白了八九分。这块冰,又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