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卧室的窗前饮茶。熹微的晨光笼罩赫拉斯堡青石城墙下半为枯黄的庭院,几个仆人正在准备庭院中早餐的桌子。除此之外,城堡中一片寂静。
太阳缓慢地升起来。桌椅已经准备整齐,仆人们离开了片刻,又重新回到庭院,侍立桌边。随即出现的是奥托公爵,急匆匆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但几乎立刻又站起来,向庭院的树丛中走去,来回踱步。
路易放下茶杯,却还是静静地看着。他想起前一天的午宴上,奥托公爵低声指责他因为出身低微的情妇——自然指的是夏洛特——而冷落皇后。奥托公爵这样焦急,而让他焦急的事情还没有让他立刻离开,很难不让路易联想到他将要面对的问题。
不久之后克里斯公爵也来到庭院,奥托公爵忙从树林中出来坐下。后者只是维持着最低的体面回应克里斯,眼神不断投向城堡面向庭院的门——路易将要从那扇门来到公爵们面前,但其他公爵也是一样——明显地在等待些什么。
敲门声响起,仆人拿着路易的外套进来,给他披上。他正要离开房间,伊蒂卡走了进来。路易止步,命仆人离开并关好房门。
门关上的声音刚刚传来,他便迫不及待地吻她。一夜的分离对他来说已经太长。她忘情地回应,却还是很快挣脱,细细地观察他。
“昨晚没睡好吗?”她问,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什么时候起来的?”
“睡得还好,”他说。“只是四点钟就被信使唤醒了。”
伊蒂卡疑惑地观察着他,片刻后,问,“安雅生了?”
“……是的。”路易苦笑,“只能在早餐时宣布取消狩猎了。”
伊蒂卡的面色严肃起来,走向窗前,也向庭院中望了一眼。这时公爵们已经全部落座,仆人奉上了茶和点心,只等路易出现。奥托公爵的焦躁分外明显。
“我有很不好的感觉。”伊蒂卡说。“这一次,也许你示弱比较好。”
她离开窗前,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路易紧随其后。来到庭院,公爵们起立致礼,夏洛特的座位一样在所有人之后。伊蒂卡望了他一眼,绕过众人,到夏洛特的身边去。
众人自行落座,只有奥托公爵还站着。即使危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路易依然只好撑起一个笑容,好将“喜讯”告知奥托公爵。
“皇后陛下分娩,您不应该立刻回去吗?”奥托公爵却抢先开口。
公爵们的谈话戛然而止。夏洛特瞪大了那双美丽的眼睛,伊蒂卡并不看他。
信使四点钟来时,说他并没有接到再去禀报他人的命令。那时路易思考再三,决定先让信使回去,而由自己在早晨亲自告知奥托公爵,以示郑重。
可是奥托公爵已经知道了。也就是说,皇后大概是预想路德维希会对她的生产只字不提,而单独派了信使告知奥托公爵,好让奥托公爵向路德维希施压。
——那个女人控制欲的边界到底在哪里?她在这时分娩本来就很蹊跷,她又明显地在利用这件事,看来皇后身份本身对她那些手段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胁从了。
“这一次也许你示弱比较好”?
他不认为示弱更好。问题是需要解决的,而不是拖延和逃避。任何的示弱都会让以往精心构建的强势崩塌,以后的任何决策阻力都要大上百倍。总有人在试图寻找使他可堪控制的弱点,然而不示弱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以为这代价他还担负得起,而且会带来更多的回报。
“请问,您是在命令我吗?是奉皇后陛下的旨意,在命令我吗?”路易笑着轻轻地问,没有一点威胁感。
奥托公爵没有回答,眼里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不知是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意图被发现,还是并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意图。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这一喜讯,我大概不需要与您再次分享。”路易说,“我回去之后会尽快前去看望。但现在,我又能帮上她什么忙呢?”
[等到打猎归来,路易意识到,他对安雅的任何指控都可能导致他最不能容忍的、秘密的泄露。
也许现在不再是恪守道义的时候了。
在奥托公爵和利奥波德侯爵请求面见皇帝之前,他们震惊地得知,安雅皇后死于产后出血,而这也许是由于她不听劝告、自行服用药剂所导致的。皇帝还是召见了他们,致以深切的悼念和慰问,并且表示,以前的事情,他和死去的安雅都不希望再提。
从此,所有人幸福地生活下去,直到永远永远。 HE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