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安吉莉卡已经睡着。路易起身，轻轻把门关上，到隔壁去。奶娘已经睡眼朦胧，迷迷糊糊地将婴儿抱起来，交给路易。他接了过来，抱在怀里端详着。那是个讨人喜爱的女孩，安静而乖巧，出生以来很少哭闹，此时也已经安稳地睡着。路易不忍打扰她，便将她再度交给奶娘，轻轻离开。

从这个孩子开始，母亲将在皇帝子女的早年中缺席。

这些孩子将会在一个单独的居所——大皇宫的盖尔伯厅——在父亲的关爱下一同成长。这样，他们的母亲互相之间的嫉妒、父亲对他们生母的喜恶将很少影响他们所受到的关注，而兄弟姐妹之间的友爱将会成为无与伦比的纽带。

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因为母亲的际遇而突然受到冷落。又或者，只是不想自己的女儿太像安吉莉卡。

路易已经离开了利拉宫。他坐上马车，马车向大皇宫的方向驶去，车夫随意问他要在哪里停下。海顿广场几乎要脱口而出，因为那里离拉格斐厅最近，他却停顿了一下，开始默默计数，然后无奈地说出了怀斯厅这几个字。

又到了该去安雅那里的时候了。虽然并不打算待她好于其他人，但也不应该太冷落她。

庭院里已经灯光俱无，守夜的仆人为他开门。他在黑暗的门厅停了下来，仆人道，“皇后陛下以为您今晚会留在利拉宫，就已经睡下了。您看我是叫醒她，还是为您另准备一间寝室？”

“不必了，我回拉格斐厅去，辛苦您了。”

路易正要转身离开，楼上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他停下来，抬头顺着声音望去，正是安雅沿着楼梯下来。路易便将身后的门关上，将披风交给仆人，对仆人点了点头，向安雅走去。

他就要到安雅面前，不防她又向下走了两级台阶，双臂环住他的颈子。他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正被她吻上嘴唇。他艰难地压下了挣脱的冲动，而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才拉下她的双臂，被她拉着，到卧室去。

本来可以立刻回拉格斐厅去，他是释然的，以为今夜不用迎合她的羞涩和矜持，不料她却这样欣喜地迎出来，又让他为自己的冷落内疚。

安雅在他身后把门关上，便上来帮他脱掉外套和马甲，还主动要解他衬衫的扣子。他没有拒绝，问道，“把您吵醒了吗？”

“没有，本来就睡不着，听见就出去了。”她说着，吹熄蜡烛，主动踮起脚来吻他的嘴唇，手指也探进他半开的衬衫里。“我一直在等着您来。”

他能感到她紧张得有些颤抖，试图主动取悦他，想要以此让他了解些什么。然而他既不关心，也不在意，这又并没让他觉得受用，因为她的主动只是增加了她本身的存在感，而让他想要快些完成、离开。他轻而易举地取回了主动权，一切按部就班，身体在灵魂无动于衷地清醒着的时候获得了可有可无的快感，面前的女子视作生命的矜持让他无法了解她从他这里是否获得了什么。

可他必须要完成，这样的想法令他越发无奈而烦躁，他因此加快的动作似乎被她理解成爱意，而试图在他耳边说些什么。

“陛下……”她喘息着，“不管陛下爱的是谁，把我……把我当成她吧，既然她不能在你身边……”

仿佛一桶冰水当头浇下，他感到身体顿时冷却下来。

他离开她的身体，起来坐在床沿上。

她听谁这么说的，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些问题他没有兴趣去想。他试图说服自己安雅只是出于善意，但那爱慕之中的野心再度勾起了他莫名的恐惧。他突然开始思念那个人——其实他一直都在思念，只是刻意不去想，但这时已经无法再压抑下去——急于回到她身边，至少她从来都没有想要用什么手段占有自己，或者说她从来都不需要。

他转身为安雅盖上被子，一言不发地起身，穿上衣服，离开了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