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飞走的声音将她从浅睡中惊醒。

透过树叶的阳光如水波般潋滟，风声之中似乎有人低语。

她在躺椅边、墙上的镜前整理了仪容，才绕过海格厅内室的帘幕，向主厅去。透过分隔内室和主厅的偏门，能看见路易端坐的侧影。雅各正倚在桌前，面向着伊蒂卡的方向，低声却激动地和路易说些什么事情。雅各在伊蒂卡出声之前就看见了她，立刻中止了谈话，告辞离开。

这次又是什么？我还以为我们的事是皇宫里唯一的秘密。

路易回头看见她，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又低头继续本来在做的事情。伊蒂卡轻轻地到他身边，见他桌上摊开的文件都是她见过的，便在他椅子的左侧扶手上坐下。他用左手环住她，靠向靠背，低垂的睫毛上有金色的暮光。

她抬手梳理他后脑的短发——那里就算稍微弄乱也很难看得出来，就算立刻有人来见他也没关系。他放松地轻轻叹息。

“你现在……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伊蒂卡轻声问。

他半闭着眼睛微笑。“你想问什么？除了我和我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几乎一直都跟你在一起——而你清楚我的每一个女人。我还能怎么瞒你？”

她发觉自己在细细观察他的笑纹，也许在寻找警觉、隐瞒或者欺骗的痕迹。她并没有发现那笑容与以往有任何不同。

“我不知道，但是，所有的事情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伊蒂卡答道。“就像刚才，雅各有什么不能当着我说的？……这不重要，也不是非要你告诉我。”

“那，什么事重要？有什么你一定要我告诉你的？”他还是并没有睁开双眼，笑得如同正在安慰一只撒娇的小猫。虽然这样的时候她总会有些不忿，却并不能抗拒那样的笑容。

“要说重要，都没什么重要的。但要说不重要，我却没办法忽略那些事。”她说。“夏洛特……之前有几个月没有出现在社交场合吧？我去见她，她什么都不说；问海伦娜，她只说是身体不适。最近好像没什么了，但你好像都不去她那里……她惹你生气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却轻轻叹气。她摸不透这叹息的含义，只是越发为夏洛特担心。夏洛特对她来说是一个开朗可亲的姐姐，即便偶尔会有隐藏在最深的私心中的嫉妒，却不希望任何不幸发生在她身上，更不希望那不幸来自路易。

她说，“如果你不喜欢她了，不如……”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不快。”路易轻声却断然道，睁开双眼直视着她，一只瞳仁被夕阳照成金色，另一只在阴影里是近黑的深灰色。“我是想保护她。”

“谁要害她？”伊蒂卡并不能明白。她曾以为路易的宫廷并无所谓偏好，也就无所谓争斗。然而她在那几位夫人间都有偏爱，她们怎么可能在他心里完全平等。

“安雅？”伊蒂卡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路易没有回答，看起来为难而悲伤，环着她的手臂拥得紧了一些。

“……我不问了。”她说，吻他的额头。“安雅最应该憎恨的人，不是我吗。”

“我也并不明白。”他说。

“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去打猎，你还会带夏洛特去么？”她问。“她一直都盼着去。可安雅就要临产，在这时带夏洛特出去，之前的事不就白做了吗？”

“安雅临产应该在那之后一个月左右，希望她无暇去理会这些事情。”路易说，“我又答应了夏洛特，不该反悔。”

他又将眼神移向窗外，“我又为什么要怕她呢。”声音轻得如同梦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