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之内袭来一阵萧瑟的寒风,让他的醉意淡去不少。
脚下的砖石路面上已有一层薄雪。此外,目之所及,半人高、大概几年未曾修剪整理而杂乱枯萎的木蔷薇从积雪中纷纷突出,像是要从雪中挣扎而出的枯骨,让极光看来如同夏日鬼火的放大。如此那只有两扇窗户有灯光亮着、疏于修缮的宫室,更显得如同鬼宅。
我竟将她留在这样的地方。
往年他总是随着伊蒂卡回来,因而对这萧条视而不见。然而他并非不知道:自他们的母亲、蒂特丽卡去世,他们便与这寄托着皇帝的万千宠爱的蔷薇宫一同被抛弃了,即便后来路易屡立战功,伊蒂卡和这蔷薇宫也没有再获得过一丝青睐。因此路易常常困惑,他十岁以前的那位慈爱父亲,和伊蒂卡出生后那不闻不问的冷血父皇,是否真的是同一人;而既被他溺爱过、又被他忽视过的自己,又应该以怎样的感情去面对他。
现在这问题反而变得简单:只要以肃穆尊崇的感情去怀念就可以了。不需要感激,不需要爱,也不需要埋怨。
那阴森宫殿的门开了一条缝。路易还没看清,便有一团又软又暖的东西扑进怀里。他下意识地抱住,将自己的披风在那人身上又裹了一层,才见伊蒂卡抬起头来,双眼在雪光里映得明亮,微红的两颊因为抑制不住的笑容更加灿若桃花。
已经是可以被人爱上的少女了。
他将目光从伊蒂卡的双眼移开,却不禁注视到她的嘴唇,小而微翘,润泽多汁,引人吮吸。他只得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路上,将她打横抱着,快步回到室内。
“太过分了!”伊蒂卡一进门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他一怔,以为心事被她看穿,血液轰然冲向头颈,脸颊双耳更加红烫,不料她说,“宴会不带我去就算了,去喝啤酒也不带我去!”
路易释然,抬手便揉她的头发:“是你自己说没有裙子穿,又不好意思找阿尔芭借,才不去宴会的啊,又来怪我么?而且你才十四岁,哪能去酒馆那种地方。”
“你十四岁的时候啤酒都喝了几百桶了吧?!”
路易认真一想,“没有,我十五岁开始喝的,不信你问沃尔菲。”
“海伦娜你看!”伊蒂卡回头向站在后面捂嘴笑着的纤细金发女子叫着,“路易一回来就欺负我!”
海伦娜笑着上前来,接下伊蒂卡脱下的外套,又为路易脱下披风,笑道,“陛下在外面一定累了吧?伊蒂卡刚才边等边念叨,简直让人觉得宴会上的客人能把您吃了呢。”
“我才没有担心他!”伊蒂卡叫着。“我困死了,要睡去了!”说着就转身往楼上走。
路易无奈,笑着将手上的盒子交给海伦娜,提高声音说,“带了三个甜点回来,本来是要以示歉意的;既然某人要睡去了,你就和芙蕾雅把多出来那个分了吧。”
海伦娜剔透的蓝色双眼满含笑意,她接过盒子,望着已经在楼梯上停下来的伊蒂卡的背影,笑着夸张地赞道,“嗯,香得我闻到都要化了!”
伊蒂卡果断地转身下楼。
海伦娜对着路易眨眨眼睛,密谋得逞一样俏皮地一笑,转身到厨房去将甜点盛在碟子里。路易和伊蒂卡向餐厅去,伊蒂卡走在前面,依然气冲冲地,脚步声也重。
“明天就请裁缝给你做裙子,什么场合就都能去了,好不好?”
“……”
“以后沃尔菲和彼得都要独当一面,我跟他们喝酒的机会大概不多了。但我以后会尽量在你身边……”
伊蒂卡停住,转过身来,因为低着头而看不见表情。
路易困惑地住口,看着她。
作为哥哥,说这样的话不合适吧。是更生气了么?
毕竟每年只能相处那么几天,他觉得自己也许并不了解她。也许她已经有心上人,因为他这些过分的话语和眼神,已经要开始讨厌他了。
伊蒂卡伸出双臂:“要抱抱。”
路易迟疑着过去,一只手将她的头轻轻按在怀里,而不敢过多地触碰她的身体。可她自己双手环紧了他的腰,把头深深埋在他胸口,他才又抱紧了她。
“说好了哦,尽量在我身边。”
“一言为定。”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来,微微蹙着眉,道,“我是不是……要得太多了?我是你的……”
“怎么会呢。”
海伦娜鞋跟的声音响起,伊蒂卡挣脱了他的手臂,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海伦娜把碟子放在伊蒂卡面前,从壁灯上拿下蜡烛,点亮桌上的蜡烛。
烛光下伊蒂卡通红的脸颊格外明显,她自己大概也觉察到了,便双手捂住脸颊。海伦娜却好像没有注意到的样子,转身对路易说,“芙蕾雅和我到房间里去吃了,等一下会过来收拾餐具,谢谢您记得我们。另外,夜里的话……”
最后那几个字她的声音极低极快,即使伊蒂卡应该也很难听清,是在委婉地问他,需不需要她的陪伴。
“不用了。谢谢你。”
伊蒂卡看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问。海伦娜善解人意地笑笑,绕过他离开了。
路易这才在伊蒂卡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伊蒂卡也放下之前捂着脸颊的双手,拿起了碟子旁边的小勺。碟子上的是一份烤得金黄酥脆的苹果奶酪酥卷,上面是店家仔细挤好的一团奶油。
“难得你终于买了我爱吃的东西呢。”伊蒂卡说着,连着奶油舀起一勺,送进嘴里,不发出一点声音地细细嚼着,然后咽了下去。
“好甜,”她说,双眼都眯了起来,“难得有店家这么舍得用糖。”她又吃下一勺。
他单手托腮,带着微醉的醺然,细细地看着她,那在烛光下发出微光的肌肤、面颊、嘴唇和手指,一刻也不愿放过,直到她将甜点全部吃完,连沾在盘子上的奶油都几乎一点不剩。
然而有一点指甲大的奶油沾在她唇边,衬得她的樱唇就像蛋糕上的樱桃般诱人;她觉察到他的目光,便拿起餐巾要去擦掉,却被他按住了手。
他欠身过去,抬起她的下颌,用自己的舌尖舐去那一点奶油,有意无意地触到她的唇角,便顺势吮吸她的唇瓣;那唇瓣柔嫩温软如同尚暖的布丁,带着她自身和酥卷的甜香,引他细细舐咬。这初次的触碰令她微微颤抖,她却并不拒绝,笨拙而青涩地回应,任他得寸进尺,彻底占有了她的唇舌。
[“不如我们私奔吧,”路易说。
于是两人彻夜离开皇宫,从此在某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直到永远永远。 HE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