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会一友人。”郭嘉答道,说完还对荀彧笑笑,引得后者无奈叹了口气。
听到郭嘉的回答,水镜先生沉默了下来,郭嘉便静静等着,唯一着急的只有夫子。郭嘉是靠荀彧的推荐才进入书院的这件事,别人不知道,他却一清二楚。原本见他射御不行,又不常来上课,便未把他放在心上。可哪知道,郭嘉竟然能被水镜先生看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他与郭嘉不熟,也未留心过郭嘉,但为师之人,看到学生将要错过这样的机会,无论是谁,他都会替其感到着急。
“若是如此,便是老夫没有福气。”最后,水镜先生先松了口,“只是,记住你今天的话,莫要入世,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天下苍生。”
一干人面面相觑,郭嘉也疑惑不解,但水镜先生却已转身离开。夫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郭嘉一眼,连忙快步跟上水镜先生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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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拒绝了水镜先生收你为徒?”下午荀彧去上课,逃课二人组的戏志才和郭嘉则窝在屋子里继续沙盘对战,一局终了,郭嘉险胜,戏志才趁此空隙问道。
“是啊。”郭嘉回答时语气十分随意,“嘉真的只是去凑个热闹,哪想到怎么就这么倒霉。”
倒霉?戏志才听郭嘉用这词,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居然被郭嘉嫌弃成这样。不过也正是如此,他才觉得自己与郭嘉是同一类人。
“不过,你没答应是对的。水镜先生才学谋略样样出众,但为人却极为死板守旧,你的性子,绝对忍不了。”
“‘守旧死板’?比如说?”
“比如说,哪天大汉真的……”戏志才说到这顿了顿,没把敏感的话说出来,“他宁肯跟着殉国,也不让任何人代持国柄,只要有人权力在皇帝之上,就必定是乱臣贼子。”
“……这种话,可别在文若面前说。”
“当然。”
另一边,水镜先生自打入了内厅,就盯着墙上的圣人像负手而立,思绪还停留在刚才那局棋上。夫子就看到水镜先生眼中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惊叹,一会儿显露悲色,一会儿尽是遗憾。终于,夫子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先生,恕在下愚钝,刚才那盘棋郭嘉并没有赢,也未有何出彩之处,你为何想要收郭嘉为弟子?”
听夫子这样问,水镜先生又叹了口气,沉声道:“不,是他赢了。”
夫子一惊,刚才那盘棋的结果明明白白,纵使是初学棋的童子也能看的一目了然。
不过,是“他”赢了,而不是“他们”赢了……
“老夫这边的辛风性子稳健,有老夫带着,很容易就可以稳住局势;而郭嘉的棋风虽然辛辣尖利,极具攻击性,却需要同伴的有力支持和大局的引导,何狄的棋艺本就跟不上郭嘉的思路,更别说其他,所以郭嘉那边才会落败。”
所谓凭棋观人,从那盘棋,他已能看出郭嘉的本性。郭嘉是为战场与乱石而生的人,他的才学,对时局的把握与果决,将使他成为一把锋利无比的剑,辅佐霸主走上顶峰。
本来,若仅是如此,水镜先生收不收他为弟子都无妨,这样的人就算没有他的指导,也终能有所成就。他之所以坚持要收郭嘉为徒,是因为在那盘棋里,除了郭嘉的才能,他还看到了另一样东西:
对牺牲的淡漠。
为了胜利,每一颗棋、无论多少棋都可以成为郭嘉的弃子。在棋盘上,他舍弃的无非是一些死物,可若他真的成为谋士,两军交战,死在他的杀伐决断之下的,将是无数的将士与百姓。
郭嘉是一把举世难寻的宝剑,但若握剑者不是心系汉室仁厚纯善之人,这把剑,只会导致国家破灭,民不聊生。
可依着郭嘉现在不羁的性子,仁厚纯善之人,又怎能入了他的眼?
他要收郭嘉为弟子,便是希望能潜移默化的引导郭嘉走向正途,为朝廷为天下尽一份力。可郭嘉明显志不在此,他无论如何也不好强求。
好在,郭嘉之志不在俗世。这样,即便他觉得可惜,也不必担心郭嘉为虎作伥,为祸苍生。
只是人心难测,此时无心入世,将来却未必。若是有一天他的担心真的成真……
水镜先生眸色暗沉,一抹厉色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