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发现最近圆圆很不寻常，可他无从去问询，因为她每到练习的时候十分认真，不再像以前一样背不出戏词时娇憨地向他撒娇，狡辩自己其实早已背出只是临时忘记。最近还很乖巧将所有戏词都背出来了，也不再缠着他说脚累，每天沉默地更加努力练习。可宋清又看得清楚圆圆的眼里依然盛满了像以往一样对他的依赖。

林瑶想起自己出去就得和宋清分别就觉得郁闷，所以最近彩排或是训练时都无心再去“骚扰”宋清。但她发现最近自己比较安静之后，倒是宋清开始留意起她来了，她训练时常能感觉到宋清投到她身上的视线，她暗暗心喜但不表露。林瑶也渐渐想明白，即使她以后不能像在赵府时一样时时粘着他了，但这种距离感或许会让他们俩更亲密也不一定，反正她可以跑去找他的嘛。

就这样两人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老太太摆寿筵那日。

就快到宋清上台了，林瑶跟在宋清后面替他整理衣服，一年的时间林瑶的身高蹦到了快到宋清肩膀的位置，她已经是园子里最高的姑娘。

宋清突然转过身，林瑶正在他身后整理从他帽子上滑下的垂带，因为他突然的转身她整理的手势还停在半空中无处安放。林瑶看见面前上了妆后颜色更胜的人依旧对她露出温和的笑容，见他缓缓启开朱唇，手抚上她头顶，宠溺地对她说。

“乖，等我回来。”

她望进宋清被勾勒的凤眼里的一片潋滟水色，心脏仿佛受了魔咒般剧烈跳动着。宋清干燥温热的手抚上她的掌心，林瑶不明，只觉得他塞进一张纸就从她面前拉开布帘径直走上台。

林瑶低头打开掌心，一张纸被折得好好的放在她手心，在锣鼓声中伴着宋清的清越明朗的唱词声中她打开那张纸，她感觉她的视线被昏黄的灯光所浸染，在一种不知名的迷醉中她的意识变得恍恍惚惚。在手指翻开纸张的最后一道褶皱时她的心情逐渐明朗，原来他早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从背后注视着宋清优雅的身姿，嘴边渐渐漾起笑容。她手中轻薄的纸张在手里轻轻抖动着，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渐渐看清纸张上面依稀写着卖身契的字样。

赵家老太太的寿筵上的确齐聚了京城绝大多数的名流贵族，当今皇上虽然没来但也派了宫里人送来礼物。林瑶当天登台表演看见了端坐在对面庭院里的赵晋霖，作为赵老太太最宠的大公子，赵晋霖自然被特地安排在老太太身边的位置，林瑶自然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她远远瞥见赵晋霖在席间与人交际的模样，确实不像平时在她面前那副阴晴不定捉摸不定的性子，反而渐渐显露出将来他在名门贵族交往中进退有道、游刃有余的征兆。

林瑶因为晚上的演出被老太太夸赞了几句，老太太身边的丫头特地传话过来让林瑶上前边老太太处领赏。于是林瑶还没来得及换戏服只是匆匆整理了一番就随丫头往前头去了。

老太太看着是个心慈面善的人，加上寿宴上受到众人的奉承今晚的心情看着格外的好。她笑着仔细瞅了眼站在下面乖巧模样的林瑶，夸赞了几句演得传神就让身边的嬷嬷包了一包碎银子递给了林瑶。林瑶接了赏福身谢过顺便说了几句讨巧的话，老太太及身边围着的一众妯娌都听得心喜笑眯了眼。随即老太太说是要与家里人说说话林瑶便与几位丫鬟姐姐一同退下去了。

刚走至外边长廊上，就被从一边走出的赵晋霖给拉住。林瑶怕丫鬟们看见连忙挣脱，赵晋霖没有执着，她稍一挣就挣脱了，她连忙退到一边。

这边赵晋霖手握拳放在嘴边虚掩地咳了咳，前面走着的丫鬟闻声留意到了身后站着的大公子，连忙停下转身给他行礼，林瑶混在其间也马虎地向他行了礼。

只听见赵晋霖平静的声音，“这是祖母今晚夸的那个丫头吧，我看着也觉得好要赏她点东西，你们不必跟了，等会儿我让织秋给她送回去。”

那几个丫鬟听了也欢喜，不必走那么长一段路送林瑶回去，自然应好便回老太太房里伺候去了，只剩下原地站着的林瑶和赵晋霖俩人。

夏夜里的庭院因为枝叶繁茂的遮蔽因此消暑得很快，清风从远处吹来透过轻薄的夏衣凉凉的，远处似乎还传来隐约的蛙声。

“陪我走走吧。”赵晋霖的声音在这微凉的夏夜里响起。

林瑶看向他，发现他的视线没有停留在她身上，怪不得让她还穿着戏服脸上顶着个大浓妆让她陪他走走呢。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打算，于是陪着他一股脑没有方向地往前走。林瑶发现他们两个人是越走越远而且还没有方向！她觉得不能继续走了，她累了一天现在腿都要走断了。

于是她心下忐忑跳到他边上不着痕迹地挡住他继续前进的步伐，果然赵晋霖停下来并抬起头看了她今晚的第一眼！

赵晋霖疑惑地看着她，林瑶撇撇嘴，想着怎么讨好他，只好说。

“我给你唱一段吧。”

赵晋霖这才发现她还是上台的那幅打扮，于是开口。

“太晚了，你还是回去漱洗吧。”

林瑶见他这忸怩的模样不依了，她说给他唱一段就听呗！以后她要是成了角儿了可不是谁都给唱的啊！

便伸手拉住他，“你先听我唱一段，唱完我就回去！”

于是赵晋霖便住了脚，停在原地听她唱。他自从林瑶没去竹林之后就很久没听过她唱戏了，今晚她上台的时候赵晋霖觉得自己当时看她的眼光一定是亮的。这么久不见，她确实唱得比以前好了，更加动听更加悦耳。

现在她在他面前打开手臂展开袖子，左脚尖轻轻向前一点，手里掐着手势就这样没有乐器伴着吟唱出声。万籁俱静，他感觉自己心里因为她而起的烦乱又如此轻易地被她抚平。

他的心情就这样被她轻易的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