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灵进了亭中，只见中心有一环形井眼，汉白玉做井栏，雕作莲瓣状，宛如白莲水生，探头一望，井中水幽然。

“这口井唤作有情眼，因井中水常盈盈，似情意满满。”旋漪解释道。

“噢，那么无情眼呢？”扬灵想知道。

“你且抬头看。”旋漪神秘一笑。

扬灵抬头看时，只见八边亭檐攒至顶上，在正中却开一眼，眼边以乌木雕作莲瓣状，宛如墨莲天垂。上下两眼，正好相对，分毫不差。“哈，好一个有情无情对眼，这便是无情眼喽！”扬灵抚掌道。

“此眼空灵无物，故唤作无情眼。”旋漪道。

“那么，天心水心相印又是何意呢？”

“这个嘛，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旋漪却卖起了关子。

“夏小姐，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玄机么？”

“天机不可泄，等时辰到了，你自会知道。”旋漪狡黠一笑。

说着，二人便走出亭子，踱至水边。

晴光甚好，铺于水上，间有风至，撩动静水，如绢纹漪漪，绫光交织，波连开去。

桂林静谧，翠影映水，幻如绘锦，更兼桂香氤氲，飘溢满湖。

旋漪尽情地呼吸这这天然的清香，静耳听着，那风掠水面的窸窣绸动。

“很美，不是吗？”旋漪对着扬灵莞尔一笑。

“嗯，是啊。”扬灵也为这美景陶醉了。

“你可见过这般的美景？”

“没见过这般精巧雅致的，但我们乡下也有碧绿的湖，一眼接一眼，缀在绿野上，如串串珠子一般。”扬灵描述着，“那湖水透彻，阳光可以摸到湖底的水草。”

“就如你的名字那样清澈吗？”旋漪调皮地插了一句。

“唔，湖边是晶晶亮的水田，是绿茸茸的草茵，特别在四月的细雨中，柔软得如绒毡一般。我常把牛放到草茵上，让它们嚼着那鲜草，而我，在一边，看一本书，或吹笛子。”

“真的吗，乡下有这么美呀，可惜我从未去过。我连扬州以外都没去过，真是遗憾啊。”

“你若想去，总有一天可以去的。”扬灵安慰她说。

“那你一定要带我去，你许诺。”

“我也好想回乡下，只可惜，只可惜，回不去了。”扬灵的脸色忽的凝重起来。

“为什么呢？”旋漪不解地看着扬灵。

“为什么？”扬灵的双目凝住了，笼上一层凄迷的光，“回不去了。爹死了，房子也被推倒了，一切都完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旋漪看着扬灵那愤懑而痛苦的脸，痛苦是如此真真切切地映在扬灵脸上，使这张俊朗的脸变得阴郁，使她觉得这张脸离她好远好远。她不愿如此。她小心地安慰着扬灵：“莫难过，善恶有报，那些恶人会有报应的。”

可扬灵却无奈地闭上了眼，摇了摇头，不知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她的话，默默不语了。

他的心里，究竟藏了多少苦痛呢，就如一口深潭，幽不见底。旋漪又是同情，又是害怕。那一阵，旋漪都不知该怎么办，才能冲破这令人窒息的忧郁。阳光打在水面上，又被撕揉成片片光绫，无端地荡漾着，似凌乱的心绪。

旋漪终于下定了决心，抓起扬灵的手。那手先是无知觉地被捉起，后来，却忽的敏感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双疑惑的眼睛。

“你，莫伤心。”旋漪的眼睛也晶莹了，“若伤心，我也不好受。你若心里苦，我心里也苦。”

那双眼睛原本尖利的目光渐渐缓和了。一会后，那只手轻轻地抽脱出去。

风来了，在水面凌波而行。每一次眷恋的回首，便开出一朵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