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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猗兰劫·九歌 > 第二歌 蘼芜 十五

第二歌 蘼芜 十五(2 / 2)

“噢,薛公子,你就是那个薛公子啊,怪不得秦录这小子像尾巴一样到处跟着你。秦录,你回去就跟夫人说薛公子在我这儿不就行了。

“但是,公子,夫人她……”秦录显出为难的神色。

“哎呀,秦录,你还是不是爷们,这么婆婆妈妈。我今日便留着薛公子饮酒了,你回去照实报给夫人就行了。”说着,便一勾扬灵的肩,扶着他转身入了翠华楼。

早有伙计接了秦筝,将他引到二楼他先前在的雅间。推开那扇万字纹雕花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汹涌来,探进去一看,只见八仙桌上杯盘狼藉,几个客人早已东倒西歪地躺下了,一只青花玉壶春执壶在地上碎成几片,酒滩了一地。

“哼,这些腌臜东西,我不在这会,倒醉成这样子。”秦筝冷笑一笑,命伙计说:“多找几个人,快把这些酒鬼拖出去,找几间客房塞了,把这儿打扫干净,好酒好菜摆上来,爷要重新请客。”说着,便踱到那张红木榻上一躺,扬灵也跟着坐下了。

伙计们忙乎了一阵,弄干净了,又摆上新新鲜鲜六盘菜,烫上一壶琼花露。秦筝拉着扬灵坐到桌边。

“来,兄弟,干上一杯,算是咱哥俩的结交。”秦筝提着酒壶给扬灵的青花盏满上,又给自己的碗里倒满了,一仰头,一干而尽。

扬灵也举起青花盏,闭着眼,咕咚咕咚地喝完了。

“好,够意思,再满上。”

扬灵本不会喝酒,三杯过后,他的面皮已经泛红,头也有些眩眩的。

“这三杯一喝,咱俩就是哥们了,有什么话,你就痛快地说吧。”秦筝拍拍扬灵的肩膀。

扬灵默不作声,只是两眼红红的,但一股愤怒的岩浆却在心中涌动。突然,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厉声喊道:“赵九,我与你不共戴天!”

“兄弟,坐下,哥知道你心里憋着苦,你慢慢说啊。”秦筝缓了语气说。

“赵九!”扬灵咬牙切齿地说,“他不是人,他是毒蛇,是豺狼。他糟蹋了我姐姐,打死了我爹,拆了我家房子,害得我家破人亡。他以为可以无法无天!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死一万次也要报!”扬灵激动了,不顾一切地喊道。

“哼,原来是这样。“听了扬灵的话,秦筝心里就明白了一大半了,他又仰头一杯,说,”你惹上他了。这赵九原就是个街头无赖,剃了胡子,跑去给马太监当干儿子,就以为得了靠山,狗仗人势了。那马太监,你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先前在临清就无恶不作,惹了众怒,有个小贩叫王朝佐的领了头,万余人聚起来,烧了他的衙署,吓得他屁滚尿流地跑到扬州来了。在扬州也横了十几年,银子勒尽,坏事做绝,他手下那帮孩儿走狗,哪个手里不是带着人命沾着血的!”

说着,秦筝也愤愤然起来,“自从皇帝他老人家派了这矿监税使太监们下来,这两京一十三省,万里江山,哪一处不是被他们弄得鸡飞狗跳的。这帮子狗太监,仗着有皇帝老儿撑腰,就当自个儿是个祖宗了,一声令下,要抢钱就抢钱,要抓人就抓人,要扒房子就扒房子,要挖地三尺就挖地三尺,还有那吃小儿脑的禽兽行径,真是说也不堪说的。最可气的是那些个贪生怕死的鸟官,为了保那顶炭抹的蛛网糊的帽儿,就涎下脸来给太监做龟孙子,读的什么圣贤书,都作来抹屁股去了。”秦筝粗着口、一脸不屑地说,“来来,喝酒。”

两人又对酌了几杯,扬灵恨恨道:“这帮狗太监龟孙子,不知何时可以遭现世报。”

“天道好还,有他们好受的时候。马太监不就被王朝佐吓跑了吗?嗯,你听说苏州葛成那事吗,那更是叫一个痛快。”

“葛成,小弟倒是没有听说,愿闻其详。”

“那也是十六年前的事了。说是万历二十九年的时候,太监孙隆到苏州征税。这孙隆别的能耐没有,剥皮敲骨的伎俩倒是样样精通。那年年景又不好,逢了水灾,桑蚕无收,丝价腾贵,机户们都杜门罢织,上万机匠都失业了。就这样了,孙隆还不放过,硬要把人往死路上逼。这情形,便惹怒了一位英雄。”

“哦,这位英雄可便是葛成?”扬灵问道。

“正是。俗话说,英雄不问出处,这位英雄也只是出身织工,可偏有那侠肝义胆。六月初三那日,他在玄妙观,手执蕉叶扇,一呼而千人响应,焚毁税官家房子,杀死税官,吓得税监孙隆逃窜杭州,又将为虎作伥的地痞汤莘等打死,那真是人心大快。”

“好,太好了,正是要给那帮狗太监一点颜色看看。”扬灵激动地敲着桌子喊道,“葛成是个好汉子,够侠气。那后来呢,这些狼子哪里会放过他?”

“后来官府派了好多兵卒来镇压,四处搜捕为首者,闹得鸡飞狗跳的,那葛成真是个仗义之人,他挺身而出,担了这罪名。也是民怒可畏,官府到底也怕,不敢判葛成死,只关在牢中。倒是有许多人,有缙绅也有百姓,景仰他的气概,常来探他。他被关押了十三年,四十一年被放出来了。出狱后,吴人敬若神圣,尊称为葛贤、葛将军。你说,做了这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也不枉了此生了。”

“若是多出几十个,上百个葛成、王朝佐,直扑了阉竖的气焰,看他们还敢嚣张横行。”扬灵激动地一挥拳头。

“是啊,丈夫需这般做,方为个丈夫。”

“诶,听兄刚才所言,弟忽然有了首狂歌。”扬灵站了起来。

“好啊,有了歌便唱出来吧。哥是个粗人,听到歌,倒是可以起舞为伴的。”秦筝也站了起来,离了桌。

扬灵拿手指击着那嵌大理石的红木八仙桌,呜呜而和,忽的,声起高亢,歌出四句:“男儿在世须畅意,不畏奸邪不屈膝。三尺青釭剑在手,独来独往大天地。”

“好!”秦筝叫了声,带着酒劲舞了起来。

扬灵按下了声,转为沉郁,歌曰:“大道不行英雄困,鼠辈猖披伦常混。莫言英雄总沦沉,冲天一啸乾坤震。”

“好一个冲天一啸乾坤震啊!”秦筝击掌大笑。

扬灵的声音又扬起了:“君不见,葛将军,奋袂一击斩贼头。贼头落时万民喜,苦牢危坐亦风流。”

“痛快,实在是痛快。”秦筝抓起一坛酒,汩汩地喝完,又把酒坛子一摔,“这等奸佞鼠辈,便是该杀,杀了他又如何,大不了一死。他死了万人唾骂,我死了侠骨也香。人生大痛快,莫过于此。来,再饮。”

扬灵已是红了眼,接过酒坛,闷闷地仰头就饮。

“扬灵,放下,别喝了!”一个声音忽的飞了进来,如一支冷箭,击破了酒酣耳热的激烈气氛。扬灵无意识地放下了酒坛,向门口看去。

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戴着素纱斗篷,气冲冲地站着的,竟是泠梧!

扬灵愣了,不知所措地看着泠梧。

秦筝倒是醉得很了,嘻笑一声,见泠梧来,兀自递上一坛酒,说:“夫人也来凑兴么,且饮且饮。”

泠梧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酒气袭人而来,她摆摆手,冷冷地说:“大公子醉了,秦策,把大公子送回去。”

“是,夫人。”管家秦策从身后闪出,应诺一声,两个家丁便上来,将还在醉呓不止的秦筝扶出去。

接着,泠梧走了过来,望着还愣愣坐着的扬灵,眼神中又是埋怨,又是惋惜,说:“扬灵,你也醉了么?你怎么也喝这么多的酒,这么不懂事呢?”

“夫人,我……”扬灵想说些什么,可酒劲一涌,他的头一阵晕眩,什么也想不起,说不出了。

“快回家吧。”泠梧一转身,忍住了一湾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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