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最后一刺如闪电般劈出，剑光一闪后，倏地腾空反身。

一片柳叶摇摇曳曳，不情愿地落下，点在了碧茵上。

湄儿定身，收势，轻吐了一口气。

她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取来七宝剑鞘，把那柄沉寒似水的龙泉剑收入鞘中。

这套剑法她已经练了许多日了，但总是不入其中。她沉定了多日，今天又起了个大早，来僻静处练习。

她拾起一旁的剑书，又仔细研读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是不得要领，破绽百出。

真应寻个高人，指教一二方是，不然光靠自己，凭着剑书上的只言片语，恐怕是很难登堂入室的。

湄儿这般想着，便往在水轩走来。

咚咚地上了楼，湄儿看见的是被阳光铺洒着的温暖闺阁，云纹格的影子在素色地板上曲折。

可却是空空的，她的表姊旋漪呢？

湄儿把剑悬在墙上，把剑书放在桌上，又换下了练剑穿的白衫白裤，穿上了挂在衣架上青衫襦裙，解下了像男子那般束于头顶的长发，松松地用发带一系。

她甩掉鞋，换上一双便履，来到书桌前坐下了，开始读一本《稼轩长短句》。

不知什么时候，旋漪进了房间。只见她喜色盈眉，见了湄儿便兴奋地招呼道：“妹妹上哪里去了，怎么刚回来呀？”

湄儿看了旋漪一眼，只是淡淡地说：“我练剑去了，姐姐也是刚回来？”

旋漪不说话了，走到床边一坐，又一躺，享受那种放松的感觉。

过了一晌，她才坐起来说：“我见到他了。”

“唔，谁？”湄儿的眼睛还在书上，不经意地说。

“就是他呀，还能有谁呢？”

湄儿的脸色一凝，随即又平和了：“嗯，好啊。”

“他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哇，他们乡下有那么多好玩的事儿，你知道吗，用小铁钩穿了腊肉去池塘边钓虾，夜里点了灯网鱼，用竹笼捉黄鳝，那黄鳝钻得进去却钻不出来，太有意思了。”旋漪眉飞色舞地说着，“还有还有啦，他还能睁着眼潜入湖底，看湖底的水草，招招摇摇的。他家那儿到处是湖泊，湖里大闸蟹一个就有这么大。”

“是挺有意思的。”湄儿依旧不动神色，“他只会这些吗？”

“他知道的可多了。你相信吗，他一个乡下小子，竟然还会背《楚辞》，他的小字便是《楚辞》里来的，我考他背《山鬼》，他竟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了。”

“哦，他读过书的？”湄儿有些动容了。

“他背完《山鬼》还告诉我，屈原此诗作完，四山忽啾啾若啼啸，声闻十里外，草木全都萎死。我说还有这等奇事，不是说草木无情么，他说什么，痴情所至，天为动容。”

“痴情所至，天为动容。”湄儿重复着这句话，“他还说了些什么？”

“再往后啊，便没了。”旋漪无奈地说。

“这倒是个知情的人。”湄儿喃喃道。

“湄儿，你在喃喃些什么呀！”旋漪凑了过来。湄儿接过她的眼神，却忽然从中发现了些什么，不禁浑身一颤。“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一句《山鬼》中的诗句不知怎的闯入了她的心。

“唔，没什么，没什么。”湄儿解释道。她低下头，把目光重新固定到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