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的剧痛过后,是一种极致的轻松,她觉得自己好似成了一团迷雾,在空气中浮浮沉沉,自由往来。
恍惚中,她发现前方有一团温润暖和的光芒,越靠近它,她就觉得自己越舒服,于是她慢慢地走近,走近,一步步走进了光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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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宋长公主意外亡故的消息,三日内就传遍了天下,有人叹息,有人悲恸,有人默哀,有人忏悔,有人暗喜……
季宋与玖唐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表面上两国似乎已经结成联盟,但也许只要一粒火星,就可以形成燎原之势。
包括世代耕田的百姓也都意识到,这个天下,怕是要不太平了,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果然不出世人所料,这才短短三年,淮楚和湘秦就莫名决裂,季宋和玖唐之间的百年和平盟约也越来越不堪一击。
典元一千一三年四月,季宋和玖唐终于彻底撕破脸面,销毁盟约,天下自此,重新呈四分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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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宋质子府内,一名衣衫单薄的少年枯坐在静北湖旁,日升,日落,他巍然不动。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远处,他缓缓走近少年,站定在他的身后。
他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向别处,过了许久,他才终于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芙儿临去前求朕放你离开,朕也答应了,可是这三年来,你又为何总要回来?你就不怕朕反悔?”
有一瞬间,周遭似乎安静得能听清湖水流动的声音。这天,这地,这湖,仿佛都成为了少年的摆设。
似乎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少年终于起身,抬步踏进一条陈旧的竹排,“你知道的,因为这里有她。” 他清隽漆黑的眸子望着远处,好似穿越过了重重时光。
这里有她与他共游静北湖的记忆。
这里有她与他用膳的隐花亭。
这里有她最真实的存在。
这里,是他最不能忘怀的地方,曾经的六年,他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寸骨血里都是她。
“若儿,我已经长得比你高了呢,如果可以,我真想借我的肩膀给你靠靠。”
少年低喃着远去,季宋皇帝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看着这个昔日稚嫩的孩童,如今却已长成了一名俊朗少年。
若是芙儿还在,指不定还被他迷了去。
皇帝模糊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这里是李谦瞳和芙儿的记忆,却不是他这个父亲和女儿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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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玖唐的一处别院之中,一名紫衣少年闲闲地坐在树上,他白嫩的手心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块黑玉。
“娘子,今日的阳光好暖和,你要不要出来晒晒?”
“娘子,你还要再睡多久?告诉我好不好?”
“娘子,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比较暖和哦!”
紫衣少年说着,把沁凉的黑玉贴到了自己白皙温暖的脸颊上。
虽然他的言辞很是幼稚,但笔直站在树下的穆叶却不敢露出半分笑意。
眼尖的人可以发现,如今穆叶看着七皇子的眼神,带着一种深深的敬畏和恐惧。
穆叶永远忘不了那一天……简直是地狱阎罗降临人间!
在季宋长公主坠崖的那一刻,七皇子恰好随长公主的暗卫赶到,他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女子坠崖的残影。
后来的那一幕,是穆叶终生的噩梦。
也许是太过悲伤,七皇子的身上突然爆发出强劲的力量,不过一瞬之间,之前包围长公主的那二十数人就通通爆体而亡,无一例外。
悬崖边骤然没有了风,满地的鲜血缓缓流淌,顺着悬崖蜿蜒而下,腥甜的气味被所有人吸入口鼻,他们却不敢动指分毫。
那日,纳兰泽抱着赵芙若的躯体,一步一步走回了玖唐京城。
沿途所有玖唐子民列队哀悼,他们看着他和她出现,看着他和她走过眼前,看着他和她消失在路的尽头。
自此,穆叶再不敢嘲讽剥削威胁怠慢嫉妒纳兰泽,作为七皇子从小的侍儿,他居然从来不知道七皇子有这般恐怖且非人的力量。
“娘子,好像要起风了,我们回去咯。”
纳兰泽笑着把黑玉放置到怀里,轻轻一跳下了树。
“叶叶,我和娘子想要吃饭了。”
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纯净眼瞳认真地看着穆叶,穆叶稳了稳心神,才轻轻答道:“七皇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纳兰泽眼睛弯成了月牙,“叶叶你真好。”
看着七皇子喜悦离去的背影,穆叶的心底竟泛起一丝莫名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