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亮着两盏琉璃宫灯，暖黄色的柔光倾洒在书页上，照清了书上整齐的手抄文字。

一双略显沧桑的大手捧着那本书，久久却不翻一页。

直到屋外传来女子清和柔亮的声音，他才眉心一松，唤她进来。

赵芙若进到御书房内时，皇帝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背对她负手而立。

“父皇。”赵芙若行了礼后，朝他淡淡地唤了一声。

皇帝却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芙若面容平静地站在一旁，同样看不出她此时在想什么。

似乎过了很久，赵芙若才听得皇帝一声轻叹，然后问她：“芙儿，你怨朕的决定么？”

他的嗓音仿佛比几日前苍老了许多，赵芙若心中不由一疑，口中却也朗声答道：“怨。”直接的答案，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皇帝转身看着她，缓缓说道：“从下旨的那一刻起，朕就知道你会怨朕，但是朕却不得不下。”

赵芙若没有立刻问为什么，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皇。

皇帝定定地和她对视着，眼角似乎有些红有些湿润，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良久，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芙儿，朕不久前接到密报，你的亲弟弟，在淮楚质子府……被人纵火杀害，尸骨无存！”

他的消息太过惊人，以至于赵芙若惨白着脸呆了很久，却依旧不敢相信自己所听。

“蔚、蔚儿他……他真的……死了？”她泛着泪光的杏目中含着一丝微薄的乞求，“父皇，您骗芙儿玩的，对吧？”

皇帝转过头去，不知是不忍再看她濒临绝望的表情，还是自己也忍不住想流泪。

“芙儿，朕以为你不会问如此愚蠢的问题。”

“不，父皇，我不信！您也知道蔚儿是多么聪明的一个孩子，在没有看见蔚儿的尸首之前，我会当做他还活着！”

赵芙若突然激动地喊道，一扫刚才弱不禁风的模样，一双杏眼闪着坚定的光芒。

皇帝口中不禁逸出一道无奈的叹息，“芙儿，你何必呢？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然而话到这里，皇帝也已眼眶微湿，他稍稍把下巴仰起，不想让眼泪流出。

赵芙若看着他的眼睛，咬唇轻道：“父皇，蔚儿他是我的弟弟啊……从母后离世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要永远保护他。父皇，您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把蔚儿带回家！”

皇帝没再接话，他不惹打破芙儿强行搭建起来的思想堡垒。总有一天，事实会横亘在她的面前，让她不得不面对。

不过其实，他也是心存幻想的吧？

赵芙若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父皇，淮楚是不是和湘秦联姻了？”

皇帝点了点头。

“所以当玖唐提出联姻的要求时，您就同意了，并且给孩儿下了这样一道圣旨，对不对？”

皇帝艰难地点了点头，忍不住说道：“芙儿，朕也是为了你好，如今蔚儿被杀，宫内势必会掀起一番风雨，只要你远嫁了，就可以远离这一场混乱。”

“那我嫁的人呢？玖唐就没有男人了吗？为什么要我嫁给一个傻子？而且父皇，孩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您有问过孩儿的意见吗？”赵芙若字字逼人，仿佛面前站的不是皇帝，而是一名普通的父亲。

九五至尊的威严被侵犯，皇帝忍不住火气上涌，怒声道：“你懂什么是喜欢？你知道喜欢和爱有多大的区别吗？那个淮楚的小子会为了你背叛他的国家、放弃他的地位？”

先前还咄咄逼人的少女突然愣住，面色变得苍白，一双明亮有神的杏眼透着些许茫然无措。

见得她这个模样，皇帝有些心疼，缓了缓口气说道：“纳兰泽虽然只是一个痴儿，但是玖唐皇帝亲笔承诺，纳兰泽只会有你这一个妻子。芙儿，在外不比季宋，你表现得越是聪明，所面临的危险就会越大，但若是嫁给纳兰泽这样一个没有争位资格，并且深受玖唐皇帝宠爱的皇子，你却会过得很好很幸福。相信朕，朕这样做自然是为了你好。”

“不，我不嫁！”心中明知父皇的决定不可更改，但她还是想抗争。

“明日……你便启程吧，暗毓，带长公主下去。”皇帝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