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一定会在你受苦受难的时候隆重登场，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剧本，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苦难。如果没有人救你，你就只能自救。

纳兰泽突然起身，拔足拼了命般冲向屋外，撞开门的时候他不小心磕破了额头，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投进了夜的饕餮大口之中。

手中的黑玉越来越滚烫，纳兰泽咬着唇不敢流泪。

如果他哭了，就不能看清去寒娑池的路了。所以他不能哭，一定不能。

此刻的赵芙若，入目都是如血红的烈火，她觉得积纂在体内的恨意就要把她活活燃烧。难道她已经死了？因为生前杀了人，所以死后才来到了炼火地狱？不对，杀人？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杀过人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她已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她现在只想化成一抹虚无，再不理这凡尘俗世的贪嗔痴怨。

母后，她好累。

好累。

一股沁心的寒凉蓦然渗入骨髓，她打了一个寒颤，意识渐渐回笼。

“娘、娘子，你终于、醒了。”纳兰泽的一双眼睛几乎弯成了月牙。从他的眼眸深处，她可以看见一抹清澈的柔暖，正释放着惊世的极光。

她不能说话，所以她只是眨了眨眼，以表示自己真的醒了。

“太、太好了，娘子醒了，娘子真的醒了。娘子，我好怕你突然离开我，以后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赵芙若静静地看着他，她突然发现有晶莹的液体从他弯成月牙的眼角流出，他的一张脸已经被她吓得苍白如纸，唇瓣也抖成了暗紫色。

赵芙若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眸，心里蓦然一动，对着他绽开了一个灿烂如阳的笑容。

如果她可以亲口说话，那该多好啊。

她一定会对他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纳兰泽看着赵芙若的笑容，像个孩子似地欢呼个不停，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

“啊——秋！”他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赵芙若被吓了一跳，抬眸诧异地看着他。

纳兰泽连忙捂住自己的口鼻，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娘子，我一点也不冷。你还觉得热吗？如果还热，我们就泡到你不热为止吧。”

真是典型的不打自招。赵芙若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却无法忽视自己的羞愧。

她直到现在才发现，纳兰泽是一直泡在水里的。他苍白如纸的脸，紫得颤抖的唇，分明就是冻出来的！该死，她真的是一个心细如发的女子么？

后来回到别院的第二天，纳兰泽毫不意外地感冒并且发热了。

也正是因为他生病了，赵芙若才知晓纳兰泽那日去的地方居然是寒娑池。不知道寒娑池？听说过天下的冰火两泉眼么？寒娑池便是其中的那一冰，据说寒娑池内最温暖的地方都可以把普通人冻成冰雕。至于纳兰泽为什么没有被冻成冰雕，而只是生了场小病，赵芙若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最令她心疼的不是他生病，而是他那一双如瓷般精致修长的手。她不知道那一天黑玉到底有多热，居然把他的手烫成了一片焦黑！

“我烫得你的手那么疼，你明明可以不管我的。”

“我的手虽然很疼，可是这不是不管娘子的理由啊。”

每一回他上药的时候，她都会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去看，去记住那些腥臭的脓水和模糊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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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唐皇帝听说自己最宠爱的七儿子受伤了，便派人在他病好之后把他火速接回宫里。

经过数日的奔波，他们已经到了玖唐京都郊外。

赵芙若怔怔地看着车窗外移动的锦绣河川。

记忆里，似乎也有一个与她身影相似的红妆女子，带着满身的孤寂与傲然，尊贵与荣耀，踽踽独行在这片没有终点的袤土之上。

紫缎银竹的马车从喧闹的京都街道上缓缓驶过，这里店铺林立，人声鼎沸，繁荣奢靡，赵芙若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感。

她蹙了蹙眉，一双杏眼犹疑地看了熟睡中的纳兰泽一眼。

这个人，真的是她的夫君？她为何对他曾经生活过的环境没有丝毫的熟悉？

玖唐皇帝在御书房里接见了七皇子纳兰泽，这位面带倦容的帝王看着与他几乎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儿子，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出刻满岁月痕迹的大手，拍了拍纳兰泽的肩膀。

看着父皇的面容，纳兰泽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兴许是知道他听不懂太高深的东西，所以玖唐皇帝放心地开了口：“泽儿，你是朕七个儿子当中，生得与朕最像的一个，也是最得朕宠的一个，你可知道为何？”他好像并不指望纳兰泽回答，所以径直说了下去，“当年朕也拥有与你一样的俊美五官，不过朕比你幸运，朕还有个比常人都聪慧的脑子。也正是那个年纪，自负不凡的朕与阿煜同时遇到了羽曦——就是你娘。”

皇帝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半个时辰，纳兰泽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虽然有很多地方听不懂，但他还是会认真倾听，而且脸上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厌烦。

被纳兰泽放置在怀中的赵芙若也认真聆听着上一代人的爱情。在皇帝略显沧桑的音色中，她渐渐还原了当初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