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巧克力在眼前一闪,大野变戏法似的藏在枕头下,然后小声对我说:“给你买的,听说吃这个最耐饿,吃的时候别被人看见。”
三块巧克力吃下肚也没能遏制我的饥饿,饥饿感反而更加明显,我知道这种洋玩意对付不了自小养成的菜饭肚子。我说给大野,大野还要出去,我怕老板娘注意没给他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快餐面咽口水。
熬到第三天早上,老板娘从我那里进进出出就是不搭理我,更没有收回她那些污言秽语的意思。可我已经撑不下去了,借出去解手的机会问大野:“你想出办法来了吗?”
大野摇摇头:“要不我先带你去外面吃饭?”
我立即响应。吃饱喝足玩够,说到回去我就迈不开步:“要是永远不用回去该多好啊!”
“要不我带你离开这里?反正我也不想读书了。”
我想了想,第一次离家出走的惊险和恐惧还在心底,虽然那是一次无意行动的结果,还是让我有了忌讳。
但是除了这个我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何况这次是有大野做伴的。
“好吧,只要不上山不让我回去饿饭,到哪里去都行!”
大野立即来了兴致:“离开这里我们就自由了,你想吃什么我都买给你!”
决定离开我就开始憧憬:“你说我们最好去哪里?”
“当然去深圳!有本事的人都去那里。”
大野说的理所当然,让我油然而生一种凌驾于老板娘之上的豪迈:“好,就去深圳,挣很多很多钱,气死老板娘。”
大野笑着,全然不在意我话里的冒犯。
我们已不像父辈们那样固守,外面精彩的世界吸引着我们的目光,在我们年轻的意识里,深圳是天堂一样的自由世界,有本事的人都往那里聚集,只是我们没有意识到,人该有什么才叫有本事,以为能去深圳就是有本事,一定就了不起,所以一门心思和大野密谋起离家出走的事,全然不计后果。
挨到第四天早晨,我像往常一样走向厕所,把老板娘的那句话“就奇怪了,不吃饭就没看耽误上厕所”甩在身后。
拐过山墙,大野早早等在那里,见到我拉起就跑,仿佛后面有十万追兵。我们坐一段路程的汽车,进火车站后也躲躲藏藏的,一直到坐上火车,四下察看没有熟人,才像地下党摆脱了特务追踪似的松口气。
自以为摆脱了危险,大野立即来了精神逗我:“开不开心?”
我也很配合他的情绪,大声说“开心!”
“好不好玩?”
“好玩!”
“够惊险刺激的吧?”
“够惊险够刺激,都可以写成小说拍成电影了!”
“那是你下一步该做的事。现在有什么打算?”
“买好多好吃的犒劳犒劳自己,这几天可把我饿坏了。”
“走,去餐车‘进膳’!”大野说着,像个皇帝似的领着我去“进膳”,全不顾周围人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
很快,我们面前堆起满满的盘盏,都是我平时想要而得不到的美食,是我从来没敢奢求过的富有,让我注视大野的目光满是虔诚。大野更是不可一世,一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喋喋不休,要不是列车长进来他才不会安静呢。
上火车时我们还穿着冬天的厚夹袄,越往南去,火车厢里越热。大野还好,无论是单穿毛衣还是单穿外套都没有顾虑,只是我,里面破了好几个洞的毛衣乏色的厉害,还短到腰际,露出和裤子不同颜色的裤腰。
这都是妈妈的杰作,因为裤子短了,给裤腿加长没有同色的布料,只好在裤腰上加了一道才勉强够长。没有办法,我只好躲进卫生间脱了毛衣单穿夹袄,而这件在寒冷天气里嫌它单薄的旧夹袄,这会儿穿在身上却像暑天捂着个大棉袄,汗水顺着额角溜溜的往下淌。
“你脱了它呗,一会还捂出痱子了。”大野看不过去。
我擦把汗不理他。
“要不你把扣子解开,这样也凉快多了。”
可我不敢解,里面的衬衣比那件毛衣还惨不忍睹,我只好频频的去厕所,在那里我敢脱了夹袄凉快。我就盼着夜幕降临,车厢里温度降下来,我裹着那件夹袄正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