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红了脸,知道避开参杂朱禹的话题不可能了,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说:“当然还斗,只是改变了方式。”又觉得应该解释一下,好给自己一个躲藏,“我们只是上下级,因为熟悉,随便了点个。”
单先生却不给我躲藏的空间,不无忧虑地说:“他——喜欢上你了?”他慎重严肃的表情像发现什么不好的事情,自己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面对。
他说的很含蓄,我却像被人拆穿了谎言般羞愧,继而委屈怨恨,面对他,这位让我制造谎言的始作俑者,那些怨恨委屈像放了过多的酵母菌不断膨胀,在那里堆积不下从心里喷发出:“是,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这有什么不对吗?”说这些话时脑海里闪过酒吧里的一隅,我更觉得理直气壮了,先背叛的人应该是他,不是吗?
“是,朱禹很优秀,但你——还小……”他像突然感到胃痛,虽然还能隐忍,脸上已经因为痛苦微微的变色,声音喑哑,最后两个字几乎低到听不见。
这立即招来我的不满,都因为他的师生恋,才让我陷入这场突如其来又张冠李戴的恋爱,于是负气地说:“可我会长大的呀!”
他没有理会我的无礼,像在做一个艰难决定,使出浑身力量说道:“你知道,朱禹是董事长的儿子。”
“这很重要吗?我爱的是朱禹这个人,不是爱他的身世背景,他是街头走卒小贩还是什么身家千万的总经理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也爱我,这就足够了。既然你知道了,就祝福我们吧!”
我还清楚地记得他那个丑小鸭变天鹅的论调,故意把“我爱的是朱禹这个人”放在前面说,还故意加重这句话的语气,希望引起他的不良反应。
“我听你讲过,你们水火不容的,怎么变化的这么突然?”他的嘴抿成一条直线,眉头痛苦地紧紧蹙在一起。
你也觉得突然?还不是拜你所赐!“那些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在一起有讲不完的话!”
“哦?他都跟你说过什么?”单先生的声音已经彻底喑哑了。
为什么他的不良反应会让我感到紧张?盯着他脸上的痛楚,一下子又想不起朱禹具体跟我说过什么,总之除了画展那晚让我见到不该见到的伤心事,其余都是有趣的事,让我一下两下概括不完。
“很多很多,都是些有趣的事。对了,他给我讲过一个的故事!”
“哦,是什么样的故事?”
朱禹讲的那么重要的故事都被他用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忽视了,显然并不是他所关心的。
看他没有反应的表情,我忘不了酒吧一隅的静美,和那张有着蒙娜丽莎神情似的脸庞,如此的美好却差一点带给我毁灭似的打击和沉沦。我报复似的把这个打击扔给他回答:“他说,你在帮李家做事——”
像身体重要部位受到猛烈重创,所有的情绪都僵在他好看的脸上。我注视着他的眼睛,那些熟悉的抑郁如排山倒海般吞没了他眼中的光华,在眼底迅速堆积,占领一切,只剩他漆黑的瞳孔闪出两点求救的晶光,在这个毁灭性的打击下一点一点暗淡。
他盯着我,眼里全是最后的挣扎:“他的故事一定让你有了自己的看法,这就是你的决定?”
盯着他的眼睛我终于看清,堆积在他眼底的不是什么抑郁,分明就是忧伤。
忧伤如潮水般席卷过来,脸上是窒息般的痛楚,眼里的两点晶光在我毫无救援意识的脸上徘徊,幻灭。
我忘记了回答。
最终,他的眸子暗淡下来,颓废地低下头去。
他扶着桌子,修长的手指攥紧桌布,指尖用力掐住桌面,直至指节发白,整个人靡顿地缩小了一圈,像抽去精神似的颓废疲惫,不得不用依靠撑在桌面双手才不至于倒下,仿佛这是站立需要的支撑。
我没有得到报复得逞的快感,心却是被扭曲抽紧般的阵阵疼痛。
“单先生!”朱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们面前,“有点事我正想请教你。陶红你忙,我和单先生先过去。”
我等待单先生能回头看我一眼,像以往那样,哪怕是礼貌地和我道别,也好缓和一下内心紧张的抽痛。但是他没有,只在离开前轻声说道:“给我安排个包厢。”
朱禹在原地停顿五秒,才跟上单先生走了,他精神抖擞的背影和有说有笑的侧脸,越发衬托出单先生萎顿的背影。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想以后不必了……我会很好的照顾她……”
朱禹的话断断续续飘过来,我看过去,他立即朝我微笑,可我的目光落在单先生陷入沉思的侧脸上。
“也好。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自己说过的话……用它抗拒一切干扰。我中午招待客户,还有些事要先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