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急得满头大汗,须知一个人抛了神智疯动挣扎起来,那是不计后果的,她们虽然人数多,可此时也是吃力至极。
床榻处须臾便一片狼藉,所有人都是衣发狼狈,乱得不成样子。
殿门外还源源不断又跑进来婢子,见到情状,全都吓得魂飞魄散。
其中灵醒的已经调转脚步往院外跑,没跑太久,在廊上和算着时辰过来主院的一行宦官撞了个正着。
婢子瞧见姜胡宝的脸像是瞧见了天上下来的星君,几乎激动得要哭出来:“小姜管事!”
姜胡宝被她急匆匆撞过来吓了一跳,胸膛里气还没平,瞧清她脸的一瞬间,寒毛都竖起来。
是在寝殿伺候的人。
“你不是伺候夫人的吗?”不妙的感觉轰地飙起,倒吸一口凉气,“又出什么事儿了?!”
婢子焦急无比:“是出事了!夫人方才醒来,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要避子汤了!可是那伤身的寒物,没有殿下的命令,奴婢们哪里敢给夫人啊!夫人要不到东西,现在开始自伤了!奴婢们快按不住了,小姜管事,您赶紧去看看吧!”
“什么?!!”
听到那扎耳的两字,姜胡宝瞬间发毛狂竖,暴叫如雷。
而后脚下倒腾得几乎要飞起来,步伐乱七八糟擦出火星,恨不得能变成畜生趴下来就四脚共用向前狂奔。
“你们干什么吃的?!”一边跑,还不忘狂叫着怒斥,“一群粗心浮气的夯货!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夫人要,你们不会说一句先找太医配药拖一拖?就激着主子自残?!”
“我告诉你们,要是夫人真伤着了自个儿,你们全得陪着我被发落滚去倒夜壶刷恭桶!”
婢子和随从们跟在后边满头大汗地往寝殿跑。
姜胡宝拂尘甩成了马鞭,好容易奔到殿门外,听着里头一片混乱惊叫哭劝,脑子更是快炸开。
扶着门框猛顿住身,深呼吸好几轮,方才小心跨进去。
下头那群婢子们虽笨些,但有一点说的是对的,避子汤药用的东西,全是大寒大凉的药材,若要稳妥无忧,还少不得加些毒物。
这种东西,他们做奴才的,是绝对不能做主给出去的,否则脑袋不保。
且他心里门儿清,殿下,根本不想让这位郦夫人避孕,反而,极期盼能获个皇儿。
所以,还是老路子,拖。
“夫人——”
……
今日早朝结束得颇快。
钟鼓声中,百官臣工俱列跪齐礼,恭送王驾先离金銮大殿。
太子朝服缂金朱摆与玄底六合靴影自眼前速略过,唯一处稍顿,只一息之短。
漠瞥右侧,垂首俯跪的一片文官青服之中,一道清瘦长影显眼。
宗懔唇角衔起丝嗤笑,思及今晨府外钉子来报,言翰林院七品编修苏冼文屡往承宁伯府之中,且寻了城内数位有名冰人,又暗中差人往集市兰洵绣铺处屡探。
打的何心思,无需明言。
目锋冷收,禁卫旅贲守拥下,大步出了金銮殿门。
高阳金晖落覆宫城,琉璃瓦散溢无数绚色,移投面上,使狭眸微眯阖起。
手垂在身侧,长指轻挑起自腰带坠下的长丝,尽头连缀着深翠玉雕香囊,随指间动作微晃。
里头未装着什么龙涎贡香抑或珍异奇品,只是两绺束在一处的青丝。
夤夜渐深、欲尽情浓之时,他抚着疲累伏在他怀里的人,望着她柔软如瀑铺散的长发,不知何情由,不自主轻将她发尾握在掌中。
怔望了良久,鬼使神差起身,拿了金铰,小心翼翼,剪下了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