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殿下,中尉夫人乐氏求见。”
‘啪’,一本青皮的传记被拍在了案几上,刘义隆抬眼没好气的刮了那侍卫一眼,“……将璇娘好生带进来。”
那侍卫居然还不知死活,“可,可是殿下,乐中尉是一起来的……”
“那便都带进来!!”
侍卫被他吓得一个激灵,“是,是。”顺着门槛就跌跌拌拌的滚出去了。
没一会儿侍卫小心翼翼的嵌开书房门的一条缝,就见刘义隆一脸喜色的坐在那里,虽然不至于起身相迎,但是茶却已经泡好了,脸上的神色不要太好。
“来了?来人,赐坐。”
侍卫哪敢违背啊,明明矮椅就放在那,他还得装模作样的重新给椅子挪挪地方。
“二位请坐。”心里还合计呢,今天怎不见殿下身边的小太监,都死哪去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这二位哪敢真的跟皇子装熟啊?
一进门就是大礼参拜,头磕在地上没七个数都不敢抬起来。“乐诚携内子给殿下请安。”
刘义隆上翘的嘴角差点没绷住,“起来吧。”说着又看向侍卫,眼里跟藏了刀子一样,“怎么还不出去,要殿下我请你吗?”
“不敢!属下告退,告退。”
乐诚趁这功夫,直接将靖璇给扶了起来,靖璇还莫名其妙的看了那侍卫好几眼。【侍卫:我何其无辜啊!!!
“实不瞒殿下,乐诚此次前来,是有一不情之请。”
“哦?乐卿不妨直说,来,快坐,尝尝今年的新茶。璇娘可有用过早饭,午饭便在这吃了吧。我瞧你气色也不大好,饭后便让府里的大夫来给你诊治一番。”
三两句话便把乐诚甩到了天边去,奈何靖璇双目低垂,任谁也猜不出她此时是个什么心情。
更何况乐诚的脸皮也不是吃素的,“今日前来,本想求殿下给内子在府里安排个营生……扫洒缝补……”
刘义隆一时间反应过来,大喜过望,撑着张面瘫脸决定到,“当然可以,宜都王府还没有王妃,内务皆交由宦官老妪处置,本就不甚便利。
璇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将府中内务交予她,我也可放心。”
想了想他又说,“你夫妻二人一主内一主外,为我肱骨,我自然信任你们。”
靖璇闻言立即起身顶礼谢恩,“谢殿下。”
刘义隆躬身扶她起来,顺手又塞了个盒子给她,话却是对着乐诚说的,“你们大婚在即,这府上有任何随眼的物事,便拿去添妆,不必支会我。”
那二位也只是笑笑,都知道这话当不得真。
把靖璇送去宜都王府乐诚就走了,靖璇一个人,被大管家带着在王府里兜兜转转好多圈,直到天黑了,才放她去休息。
不过没等靖璇生出点寄人篱下、身不由己的离愁别绪来,乐诚那厮又来了。
“阿诚?!”
“嘘!”乐诚轻手轻脚关好窗子,一回头就看靖璇笑的像朵花一样,傻兮兮的。
一时间乐诚心中盈满了酸涩,说起来靖璇已经十五岁了,已不再是个孩子,遇事也可独当一面,然……
大婚在即,无家可归。
“璇儿,大婚当日,还是回家去吧。阿父他担心你……”
靖璇蓦地抬头,鼻子红红的,“我知道,阿娘……我就想吓唬吓唬她。”
乐诚抚了把靖璇的发髻,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乐诚难得正经一回,“多大了,还哭鼻子。”
……
终于,在大婚前一日,靖璇被刘义隆派人用轿子给抬回了乐家。
靖璇心里又难受又欣喜,即觉着在她阿娘面前,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又觉得对不起阿父与阿姊。
然而真进门的那一刻,还真是让靖璇连连吸气。这这这,房上换了瓦,地上换了砖,走道两端还有牡丹!
她阿娘一身华服,阿姊满头的发簪,阿父倒是没见着,但总不至于云泥两端。
她阿娘一脸喜笑,打她下了轿就牵着她的手,把她往内室引,嘴里心啊肝啊的叫,吓得靖璇以为她被自家乐三郎给附体了。
然而一进内堂她阿娘就把手给放下了,脸上的喜色不减,心肝宝贝什么的是没有了,反倒话里带着些酸气。
“哎呦,阿娘知道你在王府里当差忙碌,看这衣裳,果然是官家的料子,就是体面有样子!
一眼便知道是皇子殿下面前的红人,一刻也离不得的大管事,大婚前天才把人放回家来……”
‘拨棱棱’靖璇就见一个木头碗从床帐里掉了出来,她也顾不得她阿娘,直接跪倒了床榻旁,轻轻撩起了床帐,看到她阿父那双昏黄的老眼。
乐老汉眨了两下眼睛,然而终究没有那掀眼皮的力气。靖璇看见老人身上衣服,也不比她阿娘差多少,这才对她阿娘露出了进门后第一个笑脸。
“阿娘,这次回家殿下赏了好些补药,女儿既要了孝敬阿父的,自然也有孝敬阿娘的。
殿下.体恤,知道家中贫寒至极……还特意赏了二十两金子。
不孝女如今也能供养爷娘了,如今虽要外嫁,还望阿娘常常思念我,莫要把女儿忘了。”
这一段话听得乐吴氏诛心至极,‘二十两’这几个字一直是她打脸般的痛,街坊四邻的没少拿这事戳她脊梁骨,以至于后边的金子二字她都没听见。
看着眼前的女儿,她无端有一种,跟年轻时的自己面面相觑的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