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之后,李承景遣人来告诉我,准备的马车停在后门处了。
阿娇先去把剩下的细软物件拿上车,来院子接我的是梨安,她站在门前,一身湖绿衣衫,一张面容是素来的冷若冰霜。
“走吧。”
我点点头,款步向门外走去,走出门的那一瞬间,梨安在我身后把门吱呀一声锁好,我漠然回头,可是已经只看得见两扇紧闭的大门。
快五月了,院子里的凤凰花开得不错。
我转头向梨安笑一笑,道:“我来这个院子的时候,还是冬天,等到我走,这里头的花才开。”
梨安没搭理我,只是突然之间扶住我的手,低头敛眉,一派唯诺的模样。
我一愣,还没回过神啦,不远处的院子门边窜来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
“今日夫人离京,妾身不得出内府,只得在这里送送夫人了。”是兰因。
我抬头,正望见她领了一列侍女,婷婷袅袅地站在门前,身上穿的不似素日里的淡雅,一身烈焰红裳,格外扎人眼睛。她素手攀在门上,眉眼纯善,美貌依旧。看来已经脱离了我那次把茶水倒在她头上的心理阴影。
冤家路窄这句话不假。正所谓越不想遇见的人她越要出现,讲的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反正上次已经撕破脸皮了,我这回出京也没想过再回来,就算是再跟她闹上一闹,我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兰因是狠,可惜我现在不要命。
我一笑,抚一抚鬓角:“难得今日兰因还能顾着昔日情谊,来送一送本夫人。”
她嫣然行来,至我面前,双手伸出,握住我的手,仿佛我跟她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一样:“夫人千万不要说这客气话,毕尽在李府里,妾身与夫人相处虽短,但却是最情比金坚的好姐妹。”她握住我的手不着痕迹地用力,尖锐的指甲嵌进我的皮肉里,声音越发柔和起来,“夫人当日的好茶,妾身终生难忘,只可惜相逢日短,离别日长,妾身不能还一还夫人的这份礼品,心中难受至极。”
我想反手脱开兰因的手,却不料她的腕力大得很,我根本挣脱不开。我一面暗暗与她较劲,一面笑着回答她的话:“不谢不谢,宝剑配英雄,好茶配美人,我当时一直惭愧那茶,没能用热气腾腾的沸水冲,恨不能让兰因一尝何谓‘开水烫死猪’。”我反手一扭,本是握住她手腕了,不想她又一个巧劲,捏着我的小指头,重新占了上风,并且越发用力。
我小指的筋被她扯得生疼,再不放手,姑奶奶手真是要废了。
我不动声色地死忍,外头眼神阴恻恻地看了她一眼,她并不心领神会,只是笑得愈发柔美:“妾身听得光颂说,准备送夫人前往陈州?”
我冷声:“是又怎么样?”
她低低一笑,略有担忧地道:“从京门去陈州路途虽短,可惜却不怎么太平,兰因只望夫人能够平平安安的抵达,万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才是。”她突然沉声,身体往前倾,头靠在我脖颈边,红唇凑近我耳际,音色犹如流水暗涌,“夫人,一路可要玩儿得开心些……前路戏多,还要看清楚、看明白才是。”
我一怔,有些不明白她话中的意味,抬眼,只见她双眸中静如沉潭,一望而去不见边际。
而突然,手上的力气似乎小了,接着,另一只手蛮力扳开兰因的手,覆在我的手上。我如梦初醒,抬头一望,只见是梨安。
她握着我的手,一双同样幽深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兰因。
兰因的眉头不着痕迹地轻轻一皱,眼底划过一丝让人看得不甚清明的色彩,随即,往后轻轻退了一步,俯首委婉:“对于夫人妾身实在是太过不舍,适才冒犯了,还请夫人见谅。”
我没回她的话,倒是梨安重新扶住我的手,一派笑意盈盈地看着兰因道:“这位小夫人的话既然点到了,再说下去也没意思。心意领了,小夫人还是带着人先下去吧。”她低声一笑,戏谑道,“总在人家的大门口挡人家道的狗,可不是好狗。”
兰因一时失语无言,随即嘴角一勾:“挡道的不一定不是好狗,但乱吠的,一定不是好狗。”她浅浅笑,奇道,“不知夫人身边何时又多了位服侍的?府中的人事里可没说最近有新买进来的下人呢。”
我挑眉:“我想多个人手服侍何时还需要很你打声招呼?”
“如今夫人去陈州,就算是妾身再想管也管不了了。”兰因嘴角微扬,“不过这人既然是夫人选的,妾身也无话可说,只是在这里警醒夫人一句,这话可以乱说,人不可以乱选,更何况如今世道不定,夫人行走在外就更应该小心着些,有些人,手上不干净,带着也是个祸患。”说着,眼神不着痕迹地向梨安飘去,瞬时又依旧浅笑盈盈地看向我。
她说的话不由得让我心头一震,我转头看向梨安,只见她依旧面不改色地看着兰因,眉眼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
我眼神流转:“你说完了?”
兰因退开一步,给我让路,笑道:“夫人慢走,妾身在这里恭送夫人。”
我向梨安示意一个眼神,她顺势扶住我的手,款步向前走去,就在我的脚踏出院门的一刹那,兰因的声音再度从身后传来。
“夫人!”她唤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