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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郡主她又骗婚了 > 第一卷 第91章 月下思

第一卷 第91章 月下思(2 / 2)

剑似电光隐入鞘中,他伫立于潭边,月光将乌黑的鬓角洗得泛白。叶濯灵略有恍惚,仿佛在这个寂静的冬夜里,数十载的光阴如漠漠飞花在风中飘然而逝,清风明月故相识,天地依旧,人已苍老。

“站在那儿不冷吗?”

陆沧方才已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身携剑朝她走来。她甩了甩脑袋,眼前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处处都透着冷峻,焦急的神色却与这冰雕玉砌的五官不甚相符。

“怎么没换鞋就出来了?”陆沧单膝跪下,去摸她光溜溜的脚背,眉毛拧起,“屋里热,外头凉,你这样指定要着风。”

“阿嚏!”

叶濯灵被他热乎乎的手一摸,立刻打了个喷嚏,埋怨道:“你们这儿比北方秋天还暖和,我根本不觉得冷……乌鸦嘴少说话,你一问我就开始冷了。”

“好些了吗?”陆沧问。

她的脚被他宽大的手捂着,暖意阵阵上涌,舒服得眉头都展开了。

“寒从脚底生,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这么糟蹋身子。”

她不服气:“我好歹披了件厚袍子,你穿得跟过夏天似的,领子开那么大,胸都露出来了,哪个良家男人像你一样,大半夜不睡觉穿着里衣跑出来晃荡。”

陆沧失笑:“夫人这话倒像是来捉奸的,你怕我跟人跑了?”

他打横将她抱起,从梅林中走过。

叶濯灵抱住他的脖子,嗓音低下来,温热的气流触在他的下巴上:“我半夜做梦醒了,看你不在,疑心你要去上吊。死了倒好,省得我费工夫扎小人了。”

陆沧叹了口气,对上她剔透的眸子,那双浅茶色的眼珠滴溜溜转,闪过一缕遮掩的心虚。

他只装看不见:“我也做梦醒了,心中不畅快,于是便出来练剑。当年义父就是在此认我为义子,教了我这套剑法,赠了我那只匕首。”

叶濯灵咕哝:“知道了。饭桌上我看你和你娘都不提这茬,我也不敢说,你回屋还不提,我都以为你傻了。”

段元叡的死,对她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她就是快活不起来。或许是因为段珪还活着,又或许是因为她深知失去父亲的那种深重的痛苦。

陆沧道:“母亲不提,是怕你觉得刚进门就触了霉头,我不提,是觉得没必要把这事儿往大了说。人生短短几十年,能做成一两件大事,就死而无憾了,义父这辈子功成名就,我想他也是知足的。他出身行伍,于生死上最是豁达,我先前劝他少吃丹药,他倒说宁愿舒舒服服地活最后三五年,也不愿在病床上苟延残喘。与他相识这些年,我自问该尽的孝都尽了,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走了,我为他伤心一晚便够了,再多,他反要怪我为人不利落。”

叶濯灵想问他,若是李太妃走了,他也能这么平静吗?但这话可谓大逆不道,万万不能说出口。

陆沧又道:“你是不是在想,我太无情了?”

“有点。”她如实道。

他单手托住她的膝弯,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生死虽大,见多了也就成了小事。我们这些当兵的,上战场学到的头一件事,就是把生死置之度外,如果贪生怕死,就不敢为将帅拼命。大家都是肉体凡胎,作战时刀剑无眼,一靠武艺,二靠运气,三靠意志,也许早上还和同袍聚在一起喝酒吹牛,晚上就成了孤魂野鬼。这样的事,只要打仗,每一天都在发生。”

叶濯灵的表情顿时变得悲哀,嘴角也耷拉下来。

陆沧明白她想到了父亲,抱着她跨进屋门:

“死者不能复生,好好活着,你爹会高兴的。”

这一次他劝她,她并没有感到抵触。

窗外的月光静静地流淌在枕上,她蓦然想起他在月下舞剑时念的诗,一瞬间豁然开朗,灵台清明——

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

佛家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人生何其短暂,宇宙何其广大,在亘古不变的月亮看来,凡人并不比一滴草叶上的露珠更庞大。

陆沧坐在床沿,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想到什么了?又眼冒绿光。”

叶濯灵呲溜钻进被窝,在被子里翘着二郎腿抖啊抖,声音明朗又轻快:“你说带我去海边玩儿,不要忘了。”

“怎么突然说这个?”陆沧跟不上她的思路。

“你带我去海边,我就开心,我一开心我爹就高兴了。”她撑着侧脸,歪着头看他,“你是不是也想出去玩儿?”

她不给他回答的机会,凑近他的脸,煞有介事地点头道:“我看出来了,你就是想去,所以才在太妃面前提。睡觉起来你就定个日子吧,好不好?”

明明是她想去……

陆沧被她缠磨得没办法,却忽地想起一事,笑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同母亲说。”

“什么问题?”

“你见到母亲,为何要抓着我的手?难道是我杀了你家什么人,你怕我逃走?”

“我……”叶濯灵语塞,把被子拉到头顶蒙住脑袋。

陆沧不依不挠,隔着被子敲她:“你不说,我就不带你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被子里才传出瓮声瓮气的三个字:“我紧张。”

“抓着我就不紧张了?”

……其实是握着他的手,能安心点。

她露出一双眨巴的眼,用被子紧紧地压住嘴,望着他不说话,是默认的意思。

陆沧看得明白,有些得意:“好,我挑个日子带你出去。”

叶濯灵欢呼一声,抱着软绵绵的蚕丝被滚来滚去:“我还要吃海里的小兔子,蒸着吃甜甜的。”

“什么海里的兔子?”陆沧不解。

“就是咱们晚上吃的那个长长的贝壳呀,有两个兔耳朵的。”她竖起两根食指在头上比划。

陆沧噗哧笑了出来,躺在她身边,双手垫着后脑勺:“那是蛏子,又叫大马刀!真有你的……”

弯弯的月儿移过了东窗,房里人语絮絮,良久归于沉寂。风卷着梅花拂过窗棂,送来淡淡幽香,沁入一枕清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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