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遥生画笔尾巴从眼皮扫到下巴,淡淡一勾,收了势。她伸出左手衣袖,覆在左脸上,红袍衣袖鲜红夺目,在镜中一点点显现微芒。她喜欢看镜子中的自己,特别是当红胭脂覆在右脸上,好似一团火爬上了脸颊,灼烧着面容,没有疼痛,只有喜悦。
这么多年来,自己不喜欢呆在明亮的地方,只喜欢在昏暗烛火台旁上妆。只要一看到自己的脸,她便满心欢喜。
楼遥生满意地看着镜中的右脸,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出甚喜之情。她放下手臂,转头望向顾榕,看到她依旧端着那碗汤,面色上露出平和的笑容。“姑娘还是端着那碗汤,也罢,这汤怕是要凉了,凉了坏了肚子可不好。”事实上,她看到顾榕的眼睛看着镜子,心下有些了然。
凡是见过她这个样子的人都会受到些惊,她并不感到奇怪。
顾榕听闻楼遥生说的话,抬起头看着她。心里一边感到不是滋味,有些歉疚,一边又感到说不清楚的尴尬,更多的是,生生的疏离感。她端着那碗汤,静默了片刻,对上楼遥生漂亮的瞳,笑着说道:“楼姑娘,我回屋喝,叨扰了你,有些抱歉。”
“哪里的话?本就是我让姑娘你上楼来的。”楼遥生站起来,伸出手将青丝拨落,遮住了浓墨艳冶的右脸,“敢问姑娘芳名?”楼遥生脑海里蹦过一些画面,看着顾榕问道。
“顾榕,回顾的‘顾’,榕树的‘榕’。”顾榕如是说。初次见面,问同龄人名讳是对对方的尊重。
楼遥生点了点头,又道:“听玉萱姐姐说,榕姑娘想要去相颉山上采集药材。虽说那药材珍贵,可是也不是想采就能采的。据我所知,至少要三品官员以上才可以采那些药材。毕竟,哪个管事主会同意把自己的经济线白白送给别人?”楼遥生突然说起采药之事,其实她早前听闻玉萱说起,便非常之不赞同顾榕他们前去采药。不过姑娘好像没有放下,她便抓住重点,期望能够阻断顾榕的想法。
顾榕原先听玉萱说起这件事,满口感谢,看似答应,其实这个想法从来没有抛弃过。因为她想要争取的利益不只是为了自己家族商队的那份。她也有私心,也有私心想要珍惜,想要去保护的人。
可谁知,面前这妖冶女子竟然好似看出了她的真实想法。可是她之前她并没有明确对谁说过自己想要坚持的事物,却被楼遥生看出来了,顾榕心里觉得奇怪。但她亦是不好询问,一来询问便坐实了自己的想法,二来她不清楚楼遥生说这话是有何用意,话到嘴边半句多,她只看着楼遥生眼睛道:“楼姑娘说的是,顾榕得教了。”
楼遥生看顾榕面上淡淡,表示亦是平淡,不由得笑了起来,恐怕这位顾榕姑娘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吧。向来说谎的人,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看,以此来判断对方是否相信她所说的话。顾榕恐怕就是如此。
“榕姑娘先回去休息罢,喝些热汤,暖暖胃。”楼遥生笑看了顾榕一眼,转过身子,走到床前,盯着蒙住窗户的那块黑布看了又看,继而伸出手抚摸那块黑布,嘴角弯了弯,“有时候生活在黑暗之中也是可以看清很多东西的。”
顾榕一时没有听懂楼遥生话语间的意思,头却微微发晕。不知为什么,这几日以来自己的头疼时好时坏,一时发晕,一时缓和,一时感到疼痛。按理说,吃了药之后,头疼应当有多缓解,可是这么一阵一阵的头疼却是在整个过程中持续着的。
她看了看眼前的楼遥生,迷糊中,又转头看到楼遥生梳妆台上搁着的梳子,脑海中蓦地闪过昨夜被那黑衣人挟持着的场景,那黑衣人将那物什搁在她的脖子上,那触感,不是刀子,不是利器,而是……梳子?由几根齿状物组成的梳子?
顾榕看着那把梳子,微眯了眼睛,脑海中一团乱线纠缠不清。
望着楼遥生的背影,顾榕感到她确确实实生的略高,虽然不似一些男子身高八尺,但她的身高却是超过许多女子的,一眼望去应有七尺。
她之前有过对林淯久的怀疑,是因为那晚她倒在地上,他来的时机恰好与那人离去时的时间差不多,几乎无所差别,至少在她心里。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故而她总是将林淯久与那挟持她的人对比着思索,想要从中找到线索。而如今看到楼遥生的古怪之处,她便否定了对林淯久的怀疑。
林淯久是她软磨硬泡好说歹说才拉过来的人,且父亲对林淯久熟悉,可证实他的立场。
顾榕懊恼至极,自己怎应怀疑林淯久,这少年本就不喜人多之地,但是最后还是同意跟着她来到相颉镇,已是不易。在她生病的时候,他特意买了药材,购了食物,打了地铺,为的是照顾她。
如此几点,便可说明林淯久的清白。顾榕在心里内疚了一会儿,想到楼遥生的古怪,不得不提起心来。
“楼姑娘,我先告辞了。”顾榕同她说道。
楼遥生回过头来,看着顾榕说道:“榕姑娘,劝你还是回家的好,这个地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美好,早就不如以前热闹繁盛了。”
不如以前繁盛,甚至在朝着黑暗前进。
顾榕听后,暗暗记住了她所说的话,点了点头,端着汤告了辞。
回到玉萱阁的时候,林淯久也回来了。他正坐在地铺上,背对着顾榕。
顾榕走到他的边上,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待他转过身的时候,顾榕吃了一惊。
林淯久前襟处一抹黑色污渍,像是泼墨画一般,面积忒大。而他,转过头时,表情平静,如一抹清风,不在意黄沙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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