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羽收拾好一盘狼藉的餐桌，而后，打扫了房子的卫生，把二楼的窗户全部打开，还把被子拿出来晒。

她自己躺在阳光下的草地上，脸上蒙一块大毛巾，懒洋洋地睡着。她闭上眼，就看到了唐莞尔。想到唐莞尔，她的心口是甜的，却又是酸的，有点儿抑制不住的欢喜，又有点说不明的小忧伤。她对唐莞尔说：“我有一点难过。你不会懂的。”那一点唐莞尔不懂的难过，只有她自己明白过，体会过。

她不想说，连想，都不想去想破。

昏昏沉沉地又睡去了几个小时，醒来时，看到手机里唐莞尔发来的简讯：“二姐，我到了。别把我家的草坪睡瘫了。”发来已有半个小时了，她扣上手机。只是笑，心口特别地温暖，比秋的太阳还要暖。

陆小羽原本是想要在陈公馆里昏天暗地地过去一个星期的。可惜，第二天，铁门就被张庆同拍打得震天动地。

他满头大汗，手机捏的是一份报纸。见着陆小羽后，他兴奋地问道：“真是她吗？昨天去派出所接你的，就是唐棠？妈呀，这可真是爆炸性的好新闻。哥我要被这美好的世道幸福晕了！”

他说着，完全不顾及陆小羽的面色，探过脑袋，东张西望，问：“这……这……是她家？独栋的复式豪宅，还是旧式的，老古董啊！”

“你……问完了吗？”陆小羽想要关门。

张庆同笑道：“别这样。我不问就得了。汪总叫你去片场。派车来接你了。你看看，你看看，级别马上不同了。快，请！”

陆小羽只好听从。

车上，陆小羽随手撩开了张庆同给的报纸。她对这些不敢什么兴趣。她只问：“你在这里混了那么多年了，能说说汪宗启和唐……棠之间的事吗？”

汪宗启说：“门当户对的两个人。汪宗启和她恋爱的时候，还不是老总。他是她的经纪人，把她打造成H城的明星后。她要到更广阔的天空的发展，于是，两个人分手了。据说，是这样的版本。当然，也有人说，汪宗启喜欢劈腿，说是被捉奸在床！就是那个刘芳菲，那时候不过是个小模特！谁知道呢！在娱乐圈，爱情就是个P吧。”

陆小羽沉默。

一路到了片场，是汪宗启给陆小羽介绍一个新的导演。此人看起来，40来岁，短头发，没有胡子，没有黑框眼镜，眼睛圆而大，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导演看了她一眼，问：“会逗人笑吗？”

陆小羽冲他一笑，耸了耸肩，说：“还真的不太会。”

导演说：“那逗人哭吗？”

“你说逗人哭和笑，哪个容易一点？”陆小羽反问。

他说：“说说你的答案。”

陆小羽说：“我以为哭。世界上的哭，不过生离死别，比较容易；让人笑，却是各式各样。”

导演点头，说：“这是我一直拍不了喜剧的原因。喜剧，拍得不好，容易流俗。”

“哭戏拍得不好，也容易狗血。”陆小羽说。

“他们推荐你在我的电影里客串一个人物。”导演终于说到重点，他翻了翻手里的剧本，说，“可是，我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角色。”

陆小羽抬头看着他。她看着他，目光灵锐又狡黠。她说：“或者，有一天，你会邀我做你剧里的女主角。”

她说完，挥了挥手，和他说再见。

他看着这个小女孩，她直接而干脆，聪慧而狡黠。她有一双如此灵动的眼，她是天生的戏精吗？无论怎样，他记住了她——陆小羽。虽然没有用上陆小羽，但是挑了张庆同。在他的电影里，需要一名牺牲了的卧底警察，不过一个场景，2分钟的戏，一段长长的台词，却是对准他的特写。张庆同足足拍了一天。薪酬不多，但是，能在他的电影里露脸，是多少金钱买不来的。

戏份结束拿到钱的那天晚上，张庆同请陆小羽到新开的日本料理店里吃饭。

日本的清酒，张庆同喝得有一点多。酒劲上来了，他的话尤其多。他说：“那天，谁说的‘张庆同这人不错，让他试试’？我一辈子记得他，谢谢他。还有哪个王八蛋在边上凑了一句——就那‘死尸专业户’？MD，死尸，死尸有那么容易演吗？！狗日的王八蛋！”

他确实喝得有些多，当然还有些兴奋。他正陶醉在奔赴功成名就的大道上吧！陆小羽看着他，没有说太多的话。

张庆同开始追溯他的历史，在这个虚假的电影城里，他耗费了最美好的青春，把一切都留在了这里，除了爱情。他不会和圈里的女人恋爱。他没有说明，只问：“你懂吗？”

陆小羽摇头。

“你这个笨蛋，难怪到现在还不能正儿八经地演个角色。”张庆同摇头，有些讥讽她的意思。他又说，“你得学学你的好朋友唐棠。看看她是怎么成功的。”

陆小羽晃了晃杯子里的酒，问：“她是怎么成功的？”

“靠男人呗。”他又一杯饮尽了酒，说，“靠钻过男人的□□，往上爬！”

“你看见了？”陆小羽端起酒杯，捏了捏，又看着他，问。

“这用得着看她吗？看看刘芳菲就知道了。唐棠不知道钻过多少男人的□□了……”

陆小羽起身，端起酒杯，狠狠地泼过去，洒了张庆同一脸，说：“这点酒洗马桶不够，洗你的嘴巴应该够了吧！”

张庆同站了起来，想要怒不可遏地发作，环顾了四周一圈，努力地抑制自己的怒气，只是狠狠地说：“这餐，是我们的散伙餐！”

陆小羽笑，拿起包，走出了大门。

外面下起了小雨，有一些冷。她走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青年。看着他们甜蜜地相拥，不觉就想起了唐莞尔。她快回来了。可是，心里好像并不特别希望马上见到她，可是却又明明那么想念。

站在市中心那巨大的荧幕里，不断地滚屏出现关于她的新闻，明天她就要现身H城为她的新电影《白玫瑰和红玫瑰》作最后一站的宣传。屏幕里的她，一如既往地灿烂夺目，完全不似她用手机发给她的素颜照那么疲惫不堪，那么惨不忍睹。

陆小羽站了很久，足足看了三遍关于她的消息。她说：“H城是我出生的城市，也必将是我老去的归宿；H城是我出发的城市，也必将是我回归的终点。无论我走在哪里，都会惦记你，H城。”

那你有没有惦记我？陆小羽的心里无端地冒出这样的声音，只是太微弱，很快又被周围一切嘈杂所淹没。她抬步走，走在H城秋夜细雨里那无尽的黑与缠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