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暖光细碎跳跃着，快速蹦向地平面下，初春的白昼也在不留神中被埋入地底。昏黑渐渐渗入空气里，寒意更甚，但令艾伦欣慰的是，宿舍终于被收拾干净，或者换句话讲，宿舍终于收拾成利威尔认为干净的样子。与外面的暗黑相反，利威尔脸上的黑线逐渐消散，至少艾伦在偷瞄利威尔时，看到他眼中的嫌恶减轻了不少。

跟一个洁癖待在一块果然很累呢……

艾伦把打扫的工具收拾好，然后把自己的衣物分类放整齐——那件有着微妙意味的淡蓝色内裤被塞到了最底层。做完最后的工作后，艾伦扶着腰长出了一口气。

明明天还很凉，艾伦擦了擦脸上的薄汗，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宿舍里除了自己以外的唯一的那个人——正在气定神闲地喝着水的利威尔身上。

整洁利落的黑发柔软下垂，利威尔的目光浮在杯中的水面上，也许只有此时才不会显得那么严苛。眼眸深处的墨蓝也似水面般没有丝毫波澜——分明就无视了一旁正轻喘着气的少年。修长的五指随意地扣住杯口，而落嘴之处在于食指与拇指之间的杯沿。

——虽说利威尔同学拿杯子的姿势有点别扭，但果然人长得好看，干什么都养眼啊……

不管是看人还是看景，都让艾伦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利威尔同学，一起吃饭吧，我请你？”

所有的苦累疲惫都被一张明媚的笑颜盖过，利威尔看着艾伦明亮的双眸，翠绿的瞳中分明十分期待地写着“快答应我”。

真诚的笑容足以打动每一个人。包括利威尔。

于是原本打算果断拒绝的利威尔开始认真考虑起这件事。

仔细想想，这是他们认识半年来艾伦第一次提出一起吃饭吧。

从高一年上学期期中左右认识开始，两个人的关系从略有敌意逐渐发展到了现在的较为亲密——至少利威尔对艾伦比对其他人更亲近一些。虽然仍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普通关系，但难得一个原本陌生的人能够忍受住他的脾气和习惯。

忍受？与其说是“忍受”，不如说是“敬畏”吧。果然以前揍他的时候下手重了些？

……意识到自己想远了，利威尔把自己的思维又重新扯到这个仍一脸期待的少年面前。

清澈的双眼将艾伦心中的所有愿望都暴露在了利威尔面前，满满当当的，像是要从眼中溢出来了，让人难以拒绝。

本着“虽谈不上多喜欢但也并不讨厌”的心理，利威尔最终还是答应了。在艾伦高兴得不管不顾地飞身扑向利威尔之前，利威尔一脚把他踹开，嫌弃地丢去一块毛巾：

“浑身臭汗味，给我滚去洗澡！”

食堂里熙熙攘攘，一拨又一拨的学生和教师陆陆续续地涌入。人声嘈杂中，利威尔安静地低头享用晚餐，完全屏蔽了周围的环境。艾伦为了防止尴尬，则不断地寻找话题喋喋不休。

“还好刚才来得早，不然估计我们到现在还在排队吧。”

“嗯。”

“再晚一些的话，估计菜都被打完了。”

“嗯。”

“不知道新学期的知识是不是还是那么难。”

“……”

利威尔没有见怪于话题转变之快且话题之间毫无关联，也没有揭穿艾伦笨拙的热场方式。他只是不时地发出几个单音节来，表示自己有在听。

在利威尔时有时无的平淡反应中，艾伦在心里已经筛过了一个又一个话题，毕竟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吃饭，比起利威尔的毫不在意，艾伦并不想让这个晚餐以冷冷的尴尬收尾。

周围的饭桌都热闹嘈杂，气氛热络得差点把人烫伤。隔壁桌时不时传来几句“哪班的女生叫什么什么长得不错”之类的话，如此激情昂扬的“高谈阔论”从两个男生嘴里跑出，自然是响亮得让附近的人都听了个清楚，引得周围频频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