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想抬手掩面,连带而起的却是一副明晃晃的镣铐。
“……你真以为我还会把机密不加防备?记住这是你的选择,但是你选错了。是你害死了你的弟兄,是你,让我们,毫无瓜葛。”那人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清澄的眼里透着怜悯,还有几分嘲弄,唯独,没有爱恋。“噢,对了”那人临走前冲他脖颈间指了指,笑道“下次让你的人轻一点。”他浑身一颤,脑袋里显现出小秦的面孔,有些慌乱地捂住脖颈,吻痕吗?那现在他又在怕什么?他苦笑到。
那人的话犹如影音一遍遍在他脑中回放,似堕入冰窖,昔日下属的面孔一个个浮现,对于他们的死他却无力愤怒,没错,是自己,亲手杀了他们。那一刻他才体会到真正的绝望,不是敌人的兵刃封喉的一刻的战栗,那是你身处阳光却感觉周遭一片迷惘,亲眼看着一步步地被推向绝渊却无力阻止。“呵呵……”他捂着脸毫无形象地笑着,动作起伏之大,链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再无其他。
他被锁在了那个人的房间,脚上的镣铐无意摩擦,金属的碰撞生徘徊在耳际,将自己头埋入枕头上,任细碎的发丝铺散开来,抬眼环视周围,越发熟悉的陈设到显得嘲讽无比,看着自己白皙到几近透明的手,他失笑地摇摇头,自己这是被关了几天了?每一天都一成不变平淡到让人发疯。
“杀了我吧,反正你目的达到了不是吗?”那人慵懒地靠着椅背,歪着头笑到:“好啊。听说监狱里新关来的几个犯人里有几个是你的下属?对了,还有一个跟你关系特别好的孩子……唔,姓秦吧?”那人坐直了摆弄了一下衣襟,语气随意好像在讨论今晚的晚餐“你应该不想让他英年早逝,对吗?”
他瞳孔一缩,浑然不觉指甲早已埋入掌心,动了动唇声音不知名地干涩起来“…放了他们,我答应你任何条件……”那个人戏谑地抬眼看他一眼,起身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勾住他的下巴,“你倒是说说你除了这个身子还有什么?恩?”他怔住,的确他两人之间的博弈,他从没赢过,苦涩直涌嗓子眼,垂下头任由他将舌尖探入,像个木偶。
几日每日每夜的过度索取,原本他的伤就未好,此时的他已经不能用羸弱来说了,连带的他小麦色的皮肤也硬生生的捂回来了,更是将身上的青紫衬的醒目,阳光晃得他有些眩晕,
“那群人死了?我还以为他们能撑多久呐。”
“你小点声,别让里面那个人听见。”
“啧,怕什么啊?真不明白那种人活着有什么意义……”死了?他混混沌沌地去碰触杯子,却力竭地脱手,任凭它落下,散落一地晶莹,眼睁睁看着它们在午后的阳光氤氲下折射出流光
“怎么回事?!”
“……没事,没拿好杯子,掉地上了。过来扫一下就好了。”是啊,有什么意义。他就像一个玻璃杯,差的,只是最后一击而已。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这是他这几天第一次与他说活,那人有些诧异,皱了皱眉,刚想说话,他轻声打断了那人“……他们死了对不对?”那人稍显诧异,不过很快调整好神情,挑挑眉,默许。他呼吸一滞,咬紧牙关吃力地问:“怎么死的?”“……”“秦墨呐?”那人眼里闪现出厌恶,啧了一声,捏住他的下巴“我说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原来忘不了你的情人啊?这几天我还没有伺候好你吗?”“我问你秦墨呢?!”一把拍掉那人的手,他几乎是吼出来,身体因为激动微微颤抖,那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伸出手来“别碰我”他后退一步,冷冷的看着那人“你让我恶心。”
那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甚至可以看得见紧握的手筋骨分明,他只是淡淡地看着那人,再无他言。那晚他被折腾地很惨,他能感受到空气中的血腥,一遍遍的,毫不留情,啃噬的疼痛如针锥,惹得心口抽痛,更像是互相争斗的野兽,伤痕累累却不服输,躯体的紧密结合,巅峰间让他恍惚想到一句话:我们在最近的位置,发觉我离你好远。
第一次见到那人是什么情况呢?“喂,有时候你强势一点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那人一脸正气地帮他解决麻烦,还稍显稚嫩的面容,只是对他微微一笑,便惊艳了一整个夏天。
终究还是舍不得,自己到底舍不得什么呢?他疲倦地勾起一抹笑,想想也该放手了。
“我要结婚了。”那人斜靠着门槛,面无表情
他扶水杯的手一顿,半响,他缓缓吐出几个字眼
“……祝福你。”
“嗯……”
正如当年,两人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人搂住他的脖子“将来你跟我结婚,你会祝福我吗?”“……祝福你”“嗯……”
他们两人的最后一夜过的冗长,却再无他言,激进褪去,卷土而来的是浑身酸痛无力,他怔忪地看着天花板,直到一缕羸弱的光投射下来,有一瞬间想抽烟,他记得那一次似乎也是在此,渡入口中残存的烟草味依存,侧头看向熟悉的睡颜,刀锋般的轮廓柔软了许多,眉间紧蹙,让人心疼。他伸出食指轻触,我从没想过和你走到这一步,就像你从没想过我会走到这一步一样,欠你的,我终于要还完了,还有,祝你幸福。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有问你,你到底有没有一瞬间,爱上过我?
韩毅睁开眼睛,怔忪许久,他不是傻子,空气中的甜腥味太过浓郁,浓郁到他想合眼再次睡过去,他不敢侧头,他心里还存着一些奢望,闭着眼紧搂住枕边的那人,怎么会那么冷?
“白痴……明明是夏天,你身体怎么这么凉,没关系,我搂着你,我知道你以前就怕冷……”
“浅陌,你是报复我吗?明明知道今天是我的婚礼……”
终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浅陌,你以前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我现在怎么那么想哭呐?就这一次好不好……最后一次了。
那个刚毅如斯的男人,哭的溃不成军。
守门人推开门的时候,他似乎看见一生都难以忘却的场景,红与白的冲击让他有些迟钝,空气中的血腥弥漫,他年轻的上将紧搂着一个紧闭双目的男子,那男子漂亮的出奇,连纤细的睫毛都显得羸弱精致,唇间噙着一抹笑,温柔至极,只是肤色的白是惨白。汩汩的鲜血染浸了床单,却只在那人手腕上残留了细细地血痕,刺目的很,他至死手中都握着一晶莹剔透的东西,后来守门人才知道那是一块小小的玻璃,而他的长官拥着那人低头细语,斥尽温柔。
后来呢?韩毅也不知道,他有时只在夜的深处想起有一个人,只是一旦想起,便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