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机上第一次看到西安的时候,沈月和就觉得这城市十分亲切,好像一口蒸包子的锅。
十七岁的沈月和最爱吃包子,她训练的基地外面,老刘家皮儿薄馅儿大的三鲜大包子,沈月和一次能吃十二个。
想到包子,沈月和憨憨的咧着嘴笑了,她身边的中年人很是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另一旁座位上,一个长相英俊身材修长的帅哥已经偷偷瞄了沈月和一路。整个的飞行过程中,他尝试了数次做作的翻书,故作深沉的叹息,矜持又谜样的微笑,这位一身白色长裙的美丽少女始终像一根木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快下飞机,帅哥看见沈月和露出了白痴一样的笑容。
天呐,帅哥发出了一阵悲叹,老天不公啊,这么漂亮的女孩,居然是个智障?
帅哥并不知道,沈月和其实早就发现了他热切的眼神,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人很是烦人,干嘛一直盯着自己看个没完?有耍那些偷偷摸摸花招的功夫,开口十次也够了啊。沈月和在心中鄙夷的翻了个白眼,她转过头来,朱唇轻吐问中年人:“段教练,西安有好吃的包子吗?”
帅哥眼看沈月和明亮的眼睛中流露出了无限憧憬的眼神,愈发肯定了沈月和是个只知道吃的智障少女。心中一阵崩溃,这么美丽的姑娘,还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啊。
段教练看了她一眼,用一口浓重东北味儿的普通话没好气的说道:“急撒玩意儿,这嘎啦好次的多着呢。比赛完了让你次个够。”
下了飞机拿完行李,全国散打比赛的工作人员小李已经在外面举着牌子等候了,小李看过段教练的照片,远远就瞧见了这位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中年人,他赶忙迎了上去,热情的跟教练握了下手,顺手要去提教练手中的行李,一看,段教练两手空空,再往后一看,一个相貌清秀,皮肤白皙,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一手一个提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正呆呆站在原地,脸上挂着——在小李看来——意味深长的微笑。
小李心中一惊,这个叫沈月和的中南赛区散打冠军居然比照片上还要漂亮。他赶忙上前,招呼着两手同时去接沈月和的箱子。
啪叽。
一左一右的两口箱子让小李两腿一软,随即很不争气的把箱子摔在了地上,这才尴尬的发现自己完全错估了箱子的分量。小李闹了个大红脸,偷偷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他狐疑的看了一眼沈月和纤细白净的手臂,告诉自己一切一定都是幻觉。小李在心中大喝一声,手上和额头崩出了青筋,眼前都飘出了金星,几秒过后,结果还是一样尴尬,他根本拿不起来。
一直在饶有兴致的看着来往车流的段教练这时注意到了小李的窘境,赶忙劝阻道:“你瞅你这小伙子,客气撒玩意儿,内什么,月和,赶紧的。”
沈月和摇摇头看了小李一眼,随手将两口箱子拎了起来。
从这一刻直到目的地,小李一句话都没说,此刻他和刚才那位帅哥一样,心中的一切都完全是错乱的。
开车从咸阳机场回西安城的高速路上,沈月和一直津津有味的看着这城市四月的风景,这次来到西安参加二零一五年全国散打冠军赛,她觉得简直像是一次旅游。沈月和比赛的对手们来自全国各地,都是各个地区的冠军,赢的人不仅有一个年度的冠军头衔,还有一笔二十万的奖金,沈月和不住的想,二十万,能买多少包子啊。
到了比赛方统一安排的五星级酒店,到前台报上名字,拿好两间房的房卡,小李挥挥手一溜烟的跑了。沈月和和段教练坐电梯上到十九层,到房间把行李放好,段教练敲敲门走了进来,语重心长表情严肃的跟她说道:“月和,这次带你来参加全国冠军赛,你就记住一条。比赛应该注意什么?”
沈月和认真的答道:“要尊重对手,前两分钟不准把人撂倒。”
段教练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这就对了。”随后段教练叹息道:“有时候一琢磨,你这孩子还真是个天才。学习散打才两年,就把跟着我九年的大徒弟削了,别人打到一个地区冠军就要八年十年,你只用了半年,碰上你,不知道是我老段的福气还是晦气。”
沈月和灿烂的笑了,露出两排糯米一样洁白的牙齿,说道:“段教练,我可是要给你拿全国冠军的人,你怎么能说我是晦气呢?”
段教练狠狠瞪了沈月和一眼,道:“你再给我找一个你这样天赋的人出来,我立马再也不发愁了!”
沈月和脸上表情一黯,撅嘴嘴说道:“我觉得我姐姐如果还在世的话,肯定比我厉害。”
段教练一看沈月和表情不对,赶忙道:“别多想别多想,就是因为你姐姐不在了,所以你得替她把她的人生活的精彩呀,要天天开心的。”
沈月和听见段教练一本正经的撇着东北腔和自己说心灵鸡汤,扑哧一声笑了,说道:“教练,咱能好好的吗?你一说这话,我觉得整个画风都变了啊。”
段教练一头雾水:“画风?撒玩意儿?”
沈月和一边笑一边出门,学着段教练的腔调说道:“这是年轻银儿刚出的新词儿,你不懂。”
段教练在身后叫她:“哎哎哎别走啊,你个鬼丫头,明天还比赛呢,你跑哪去呢?”
沈月和一阵风一样从电梯旁跑过去,一边蹬蹬蹬下楼,一边回头喊道:“我下楼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了!”剩下段教练在一旁一直摇头:“这鬼丫头!这鬼丫头!”嘴上说着,脸上却不自禁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跑下楼的沈月和走到大厅前,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又整了整身上的长裙,仔细看了看脚上的凉鞋,恩,干干净净,没有灰尘,她舒了口气,缓缓从大厅向外走去。
大厅里的人很多,等人的,休息的,看报的,和朋友说话的,看见走过的沈月和,眼睛都是一阵发亮,好漂亮的少女!不施粉黛,满脸清纯,马尾随着走动在脑后一晃一晃,一股青春气息扑面而来。沈月和毫不在乎的从一堆注视的眼神中走过,走出前厅,沈月和倒是发了愁——这地方哪里有好吃的呢?
眼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沈月和决定不开口去问,她去过全国很多地方,知道越是古老的城市,越是将最好吃的小吃都藏在偏僻的小巷子里,似乎是在考验着旅游者们的虔诚。沈月和看了看自己身后林立的高楼,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一定要远离这个五星级饭店附近的各种快餐和不正宗美食。她向前信步走去,相信这个城市一定能给自己惊喜。
沈月和穿过酒店前的马路,沿着主路旁的辅道走,人群熙熙攘攘,路边各种饭店层出不穷,沈月和看一眼饭店的招牌就知道这些饭店存在的时间肯定不长,既然要吃,就要吃最地道的馆子。沈月和避过人群走个不停,路逐渐越来越窄,慢慢的人也少了很多,再走一会儿,沈月和发现四下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再抬头一看,她发现自己走到了一条十分偏僻的狭窄巷子里。
沈月和向前看看,没人,又向后看看,还是没人,这条巷子就像被时间和城市遗忘的地方一样,完全没有人烟,她决定把这条巷子走到头,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刚绕过巷子的拐角,旁边一口陕西话传来:“哎,女子,饱揍(别走)!”
沈月和循声向旁边一看,乐了,一个一身道袍的白胡子老头正襟危坐的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手中拿着一个巨大的白色幌子,上面大喇喇三个大字:张天师。老头面前的地上摆着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案,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沈月和完全看不懂的文字和图案。沈月和温柔的笑了笑,慢慢说道:“这位老爷爷,您说什么呀?”
老头一听沈月和标准的普通话,也立刻换上了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姑娘,刚才你从本天师面前经过,本天师发现你印堂发黑,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不忍姑娘你将来身陷灾厄,冒着泄露天机的危险,决定教给你一个祈福避祸之法,不知姑娘你可愿意一听?”
沈月和夸张的惊呼一声道:“哎呀呀,就说最近老是做恶梦呢!太吓人了!天师!您快教教我怎么办啊?”
张天师得意的笑了笑,从身后掏出一个小马扎,道:“来,女子,坐下慢慢说。”
沈月和接过老头手中的马扎,看了看上面乌漆墨黑还油光闪闪,皱了皱眉毛,手拿马扎,柔声说道:“天师,到底怎么回事啊?”
张天师看沈月和不坐,自己也索性站了起来,闭着眼掐指算来算去,开口说道:“姑娘,大事不好啊,你有血光之…”
咔嚓一声巨响传来,打断了张天师的话,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沈月和把手中的马扎从中间掰成了两半儿,沈月和一手拿一半马扎,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温柔说道:“天师,你刚说什么?我有血光之?”
张天师普通一屁股坐在了马扎上,表情严肃的说道:“姑娘你走吧,你身上杀气太重,本天师也救不了你了…”
沈月和双眼一瞪,啪的将两片马扎扔在张天师面前,说道:“你这老头!说!骗了多少人了!今天不教训你们这江湖骗子,我就不姓沈!”
又是普通一声,张天师已经从马扎上掉到了地上,哭丧着脸说:“这位好汉…啊不不不,这位观音大士,我这也是混口饭吃,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其实我偶尔真的能掐会算的,但是凡人命运太过混沌,所以我才算不出来啊…”
沈月和笑了,叉腰说道:“你这老神棍!说的一套套的,还偶尔能掐会算,这样,你把本姑娘算一算,算的出来我就饶了你,算不出来,看我不拆了你摊子!”
张天师胡子都哆嗦了,自言自语道:“怎么碰上这么个小煞星啊…”
沈月和手一扬道:“你说什么?”
张天师一脸愁容道:“没什么没什么!”随后似乎突然想到了救星,抬头说道:“观音大士啊,我这有件道家上仙传下来的法器,传闻能测前世今生,借你一看怎样?”
沈月和笑的前仰后合道:“你这老头,真是越说越像真的了,还上仙法器,还前世今生?哈哈哈哈你拿出来!”
张天师苦着脸,摸摸索索的从背后的箱子里翻了半天,最后从箱子最下面找出了一样东西,递给沈月和道:“就是这个。”
沈月和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接过张天师手中的物件,入手一看却是一楞,这是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背面刻着两条咆哮的角龙,沈月看了看张天师,笑道:“下工夫做的啊。”随手将镜子一翻,铜镜镜面很光滑,清晰的将沈月和照在其中。沈月和对着铜镜整了整头发,刚想调侃老头几句,突然觉得身体中有股力量似乎十分惧怕这面镜子,逃跑一样向外涌出,她喉头随即觉得发甜,一口血不受控制的喷在了镜面上,顿时,一股刺眼的剧烈强光从镜子中喷涌而出,瞬间包裹了沈月和的全身,沈月和只来得及惊呼一声,随后便感觉像是被人在脑后重重的砸了一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